足利義昭望著眼前恭謹鞠躬的可兒吉長,這個侍衛長是她還俗之時從寺院帶出來的人,也是她現在少數可以相信的人。
和田惟政背叛自己還是免不了一死,仁木義政逃回老家隱居,柳生宗嚴依靠女兒的庇護苟延殘喘。
曾經自以為高貴的足利義昭,極其排斥斯波義銀分享河內源氏嫡流的榮光。
可等她周遭羽翼皆被拔除,又被明智光秀騙出京都,才發現外麵這些豺狼虎豹還不如斯波義銀。
曾經的雌心壯誌早就被磋磨得不剩多少,足利義昭迷茫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唯一不肯放手的,就是河內源氏嫡流的高貴家格。
可在功利的武家眼中,過氣的足利將軍還不如一條狗,再高貴的血統除了滿足自己的自尊心,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次回歸京都,從頭到尾都不是足利義昭的本意。
毛利家要甩掉這個政治包袱,一條秀吉想要乾擾斯波家的改革,幕府高層希望拿足利義昭這位將軍當籌碼去和斯波義銀談判。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訴求,但卻沒有一個人問問足利義昭,她有什麼想法。
當將軍當到這份上,足利義昭索然無味,但真讓她學足利義輝那麼剛烈,以死抗爭,他也做不到。
足利姐妹倆雖然相貌相似,但性格卻是大不相同。
足利義輝自幼接受武家教育,精於劍術,性情極其剛烈,人稱強情公方,她是真敢玉石俱焚。
而足利義昭卻是從小生活在寺院,性情溫潤,她哪有足利義輝的武勇膽略?
在逼迫麵前,足利義輝會奮起反抗,而足利義昭隻會一次次無奈的後退,直至徹底淪為傀儡將軍。
在發泄了幾句世道不公,為臣不忠的怨言之後,足利義昭最終還是起身整理衣著,向外走去。
可兒吉長早已習慣了君上的外厲內荏,隻是默默跟在她身後,一起走向祭祀的正殿。
———
正殿之外,蜷川親世看到足利義昭乖乖前來,頓時鬆了口氣,眉眼舒展。
在她身邊的畠山高政忍不住翹起嘴角,嘲諷道。
“我早就和你說了,將軍彆無選擇,隻能走我們替她安排的道路。”
蜷川親世點頭道。
“肯聽話就好,肯聽話就好。”
等候的兩位幕府大佬麵帶恭謹,但私底下的交流卻是肆無忌憚,越發不把足利義昭放在眼裡。
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上被人騎,這話放在政治上,也是至理名言。
足利義昭被迫參與祭祀,在八幡大菩薩麵前懺悔過往,這就完成了聖人的條件,以聖人的心性,自然會履行和解的承諾。
望著正殿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神官巫女引領祭祀的足利義昭,畠山高政低聲說道。
“這邊的祭祀一結束,就馬上用船送將軍去河對岸,讓她向聖人當麵認錯,大事可成。”
蜷川親世猶豫問道。
“這。。安全嗎?”
畠山高政嗤之以鼻。
“當然安全。
聖人一言九鼎,言出法隨,他說祭祀之後便可和解,誰敢反駁?
再者,八幡宮附近都已經探查清楚,的確沒有潛伏的威脅存在。
現在聖人就在河對岸,隻要將軍過了河,就是在聖人眼皮子底下行走,連明智光秀那廝都不敢在聖人麵前暴起殺人,況且其他人呢。
你聽我的,沒事的。”
蜷川親世苦笑點頭。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
這錢也花了,事也做了,隻希望聖人慈悲,看在將軍麵上緩行改製革新,能給幕府一個體麵收場。”
畠山高政最是看不慣蜷川親世的瞻前顧後,好處想拿,擔當又沒有,這般懦弱豈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