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作為毘沙門天降臨這一現世神的身份,是天台宗的覺恕上人最先開始鼓吹的。
雖然覺恕上人早就死了,但佛教諸派也已經達成共識,要把義銀推上神位,讓他成為佛教護法神。
有了壟斷島國文化與宗教的佛教諸派助力鼓吹,義銀的神道之路可謂一帆風順,但反過來說,他也是被佛教諸派徹底捆綁了。
現在是佛教興,聖人興,未來如果發生佛教衰,斯波神裔會不會被一起帶進溝裡?
新神道教就是斯波神裔集團反製佛教諸派,奪取現世神解釋權的宗教工具。
也許,高田姐妹主觀上並沒有打壓削弱佛教諸派的意思,但站在佛教諸派的立場看,這可是此消彼長,性命攸關的大事。
在南蠻教入侵之後,佛教壟斷島國宗教與文化兩百年的地位已經被慢慢削弱打破,如今神道教又死灰複燃,豈能不讓佛教諸派憂慮?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但是沒有既得利益者願意主動吐出好處,所有退讓都要通過鬥爭打出來的。
新神道教與佛教諸派之間的矛盾,就是這種誰都看得清,但誰都沒辦法緩和的必然結果。
高田姐妹在外圍收買神道教餘孽,開辟新神道教的事業,佛教諸派還可以當做沒看見。
可現在稻荷大社重開,新神道教的勢力已經染指京都,刀子頂到了佛教大派的肺管子,摩擦自然激烈起來。
京都是島國天子腳下,首善之地,也是佛教的核心地盤。
當年日蓮宗崛起,和一向宗鬥得天翻地覆,最終讓一向宗被迫改遷山門,跑去了石山重開本願寺。
勝利者日蓮宗,也沒落得好。
其被天台宗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借武家內亂,無瑕顧及京都之際,比叡山的山法師下山除邪,屠殺日蓮宗教團信眾無數。
日蓮宗元氣大傷,在幾十年後依靠織田信長重回京都,然後不久就發生了火燒比叡山之事。
而織田信長之死,就發生在日蓮宗在京都的最大據點,本能寺派的山門之內。
本能寺被明智光秀付之一炬,主持日玄死於非命,日蓮宗元氣大傷,又是一樁疑案。
說到底,佛教大尼姑們一個個慈眉善目,寶像莊嚴,但如果侵犯了她們的核心利益,神佛菩薩也有金剛怒目,保準你全家死光光。
高田姐妹的新神道教事業在京都受挫,義銀並不奇怪,他心悸的是高田雪乃死性不改,遇到事就喜歡殺人全家,用暴力解決問題。
宗教之爭最怕流血,一旦為信仰流血,不死不休的事多了去了。
真要讓雪乃蠻乾硬上,隻怕會激起新神道教與佛教之間解不開的血仇,這不符合斯波神權的利益。
對佛教諸派,義銀是既提防又拉攏。
島國貧瘠,底層大多數賤民從出生到死亡,活得都是慘不忍睹,那是被狠狠剝削一生。
天下六十六國,人口千萬,石高兩千萬。
義銀連一百萬的武家人口都養不起,隻考慮養八萬旗本背後的五十萬武家人口,再去製約另外的五十萬武家人口。
可另外九百萬的賤民,她們注定世世代代為奴為婢,看不到任何希望。
既然物質給不了,那至少得給她們一個精神寄托,佛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這輩子安心當牛做馬積德,下輩子投胎就不會再這麼辛苦,多麼好的精神撫慰,足夠讓九百萬賤民老老實實一輩子被剝削都不哼哼。
不管是天皇朝廷,還是武家幕府,從古至今島國政權都是崇佛禮佛,自有她們的道理。
高田姐妹搞出來的新神道教,在讓底層賤民安心當牛做馬這種要緊事上,絕對不如佛教好用。
所以,義銀不希望新神道教與佛教諸派發生激烈衝突。
雙方最好像是天皇朝廷時期那樣,相互包容,商業互吹,一起成為統治階級壓迫底層的宗教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