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身邊若有所思的深雪,義銀柔聲說道。
“大師不必多禮,銀政銀孝是我的小姓,侍奉我多年,替她們主持元服,安排前程是我應儘的責任。”
北畠具教深深鞠躬道。
“聖人恩情似海,不智齋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聖人恩澤之萬一。”
北畠具教早在隱退之時就已經出家,法號天覺,後因為織田信包逼迫而心灰意冷,又改為不智齋。
名為不智,其實她腦子清楚得很,知道當前的形勢,正是北畠家奪回南伊勢家業的最佳時機。
北畠銀政與北畠銀孝雖然得到聖人賜字,特許進入同心眾序列。
但說到底,那也是幸進,無功無德走了捷徑,未必是一件好事,未來上限不高。
可要是能奪回家業,那北畠一族就又是一方諸侯的身份。
就算未來斯波家得了天下,想要讓北畠家挪挪位置,看在聖人與兩小姓的情分上,安置待遇也不會差,家格門第也許能算譜代親藩。
同心眾側近寵臣再風光,能貴過斯波天下的一家名門藩主嗎?
現在不是義銀想要北畠具教做些什麼,而是北畠具教急不可耐想為自己的兩個女兒鋪路,渴望聖人要求自己做點什麼。
這事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
本能寺之變後,織田信包為了爭奪織田遺產,擅自改回了織田苗字,放棄了北畠苗字,這也讓北畠具教有了奪回家業的借口。
織田信包雖然無能,但她殺了織田信澄,坑了德川家康,在爭奪織田遺產最要緊的關頭,代表織田一門向一條秀吉降服。
這不但使得德川家康失去了繼續與一條秀吉作戰的理由,也給了一條秀吉整合織田舊領,繼承信長遺誌的政治抓手。
這些年,一條秀吉一直在弱化奇妙丸的政治身份,將這個被明智光秀撫養的織田信長遺孤邊緣化。
為此,一條秀吉不得不強化織田信包的政治地位,將她扶持成為織田一門的代表。
織田信包為代表的織田一門臣服於一條秀吉,也就成為了一條秀吉統治織田舊領的法理依據。
而織田信包也沒有虧,一條秀吉大方承認了她對伊勢,尾張兩國的統治,隻是割讓了尾張國的犬山城與河田城兩座邊界重鎮。
原本,一條秀吉應該在拿下四國九州之後,再慢慢料理織田信包與德川家康,徹底消化織田遺產。
但德川家康率先對義銀滑跪,成為斯波一條兩家之間的經濟緩衝帶,武家大名中的香江。
出於經濟考慮與義銀的壓力,一條秀吉無法對德川家康動手。
動不了德川家康,動織田信包也就沒有了意義。
伊勢尾張兩國雖然富庶,但卻是直麵東海道的橋頭堡,不準備動東海道,拿下伊勢尾張兩國又有什麼意義?
再者,織田信包這些年還是很聽話的。
四國九州征伐之中,織田舊領一直是出錢出力,半島侵略之中,織田舊領也動員了每萬石四百人。
雖然比不上西島國武家每萬石六百人的程度,但對比雙方抵達半島的距離消耗,織田舊領對一條秀吉的支援顯然是儘心儘力了。
這其中,就有織田信包的表率作用。
也因此,一條秀吉才會暫時容忍了織田信包,讓她繼續占據尾張伊勢這兩個大國。
而義銀,就是要借用北畠具教的能量去撬動織田信包的基本盤,從經濟之外的另一條政治路線,逼著一條秀吉動手。
織田舊領是織田信長死前已經完成地方統治的領地,包括尾張,美濃,伊勢,近江,越前,若狹,攝津等國,石高約四百萬。
這些地盤,基本上都被織田信長分封給有功的織田家臣,可以說是織田出身的武家領。
這裡不是一條秀吉憑借一己之力打下的領地,而是通過織田內鬥等政治軍事外交手段半打半嚇,降服的織田領地,所以統治薄弱。
一旦織田信包出了問題,或者死於非命,那麼誰來代表織田一門這個政治問題,又要擺上台麵。
女尊世界統治者必須自己生孩子的弊端,導致家族血脈遠不如男尊世界統治者昌盛,子嗣不多。
織田信長的近支親戚之中,織田信澄已經被織田信包弄死,織田信包如果再死了,那就隻剩下斯波家手中的奇妙丸。
其他遠支代表織田一門的說服力不足,奇妙丸又是由斯波家的明智光秀撫養。
威脅織田信包的存活,足以讓一條秀吉陷入不打也得打的政治抉擇。
在一條家穩固織田舊領的統治之前,一條秀吉必須要死保織田信包,不是因為喜歡,實在是因為沒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