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客越發鄙夷道:“大兄,你前一句還在讚賞那鄭姑娘果決,後一句就露了你怯懦畏葸的心思。你看你,一個爺們兒,連個姑娘都不如。比方講,我是說比方哈,我若像你鐘情月生一樣鐘情那鄭姑娘,我才不管爹娘給我娶進哪家的千金,我非要將鄭姑娘風風光光地帶回山陰。”
張岱啐他道:“人家鄭姑娘如此品貌能力,卻那麼年輕就自梳,誓不從人,瞧來是要幫著主家掌管一方大買賣的人,會稀罕做你的小妾,整日和你的大小女卷爭風吃醋麼”
張燕客撓撓頭,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你怎地埋汰自家弟兄行了行了,鄭姑娘幫我們這大一個忙,本公子背後拿她說趣,的確不地道。阿兄,你不是說,韓家老爺提過,這鄭氏姑侄原也是書香人家出身,鄭姑娘不願親侄兒就這麼一直為仆,想給侄兒開個教人手藝的作坊,讓他名下有個產業我素有識人之明,看好這鄭姑娘,要不,咱兄弟倆,給她姑侄二人投錢,乾脆弄得體麵些。好比在鬆江弄了個小紹興會館嘛,山陰與我們張家交好的商家、祁家、王家,若來鬆江府遊曆,也可以有個接洽之處。”
這回,張岱結結實實地露出對三弟刮目相看的眼色,由衷道:“燕客,你這個謝禮,才真是謝出了誠意。”
……
鄭海珠回到韓府,見侄兒鄭守寬正與其他仆從們圍在一處清點大小箱籠包袱。
“府裡來貴客了”鄭海珠上前問侄兒。
鄭守寬道:“是三奶奶那邊的舅老爺來了,胡老爺。二老爺、二奶奶正一起陪著說話,晚膳馬上開席。”
鄭海珠了然。
她進韓府沒多久,就弄清了韓家生意的大概規模和主要人脈。
韓三老爺,也就是韓希孟的小叔叔,本來身負科考入仕重任,奈何受到天主感召、一門心思跟著洋人傳教去了,留下三奶奶楊氏和口蜜腹劍、嫉妒韓希孟的三小姐韓希瑩。而怨婦楊氏整天在宅中找茬兒,當家的二老爺二奶奶卻還特彆讓著她、捧著她,乃是因為她那姓胡的娘家,是徽州的大商戶,每年買去韓家大半棉布。
今日來的胡老爺,是楊氏的大表兄,也是胡家生意的掌門人。
鄭海珠若有所思地緊了緊手裡那個裝著帶血泥土的包袱。
關於血泥的一些疑點,鄭海珠原本要請教韓府管家老彭。老彭多年照看韓家的棉布產業,精通印染,如今歲數大了,二老爺讓老彭把盯著染坊和織機的苦差交給徒弟們,進了韓府,做些迎來送往、分派下人活計的事。
此刻,老彭指揮著丫鬟婆子們張羅家宴,正有些手忙腳亂,鄭海珠便準備明早再問。
不想,翌日剛交了辰時,鬆江知府便派人來到韓宅,讓韓老爺趕緊去自家的織布坊候著,蘇州織造提督太監劉公公,今日己時要去韓家織坊。
還特彆叮囑,鄭海珠也要在,公公有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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