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眼神,的確更令那些骨子裡透著驕傲的人喜歡。比如聖上對鄭貴妃,比如小馬將軍對這鄭姑娘。
而潛藏江南的那位前輩,與自己說起此女時,那份欣賞之情,也十分鮮明。
“時敏,你給掌掌眼,那個女娃子是不是可造之材。”
前輩言猶在耳。
“啪”地一聲,身邊織工不當心將飛梭脫手,掉在了劉時敏腳邊。
劉時敏回過神來,附下身,替那織工撿起梭子。
織工誠惶誠恐,嚇得連連哈腰,結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劉時敏拍拍他的肩頭,溫和地笑笑,示意他放鬆些,繼續坐回去織布。
偌大機房,不少有些閱曆的織工,心裡免不了滴咕,今日東家接待的這位大太監,看著很麵善呐。都說太監猛如虎,織造太監又是最大的惡虎,從前蘇州就出過大事,太監孫隆壓榨地方織品上貢和稅賦征收太甚,蘇州民眾暴動,差點將孫隆打死在姑蘇城。
隻希望這位劉公公,彆是個笑麵虎。
劉時敏的目光,落回帕子上,問鄭海珠:“這個雲霞的紅色,很正,咱家所見的染朱料,多為大葉榕或者朱砂,卻染不出這個紅。你用什麼染的”
鄭海珠答道:“回公公,是龍溪縣山頭裡特有的一種草,我們當地人叫它霞圃草,揉碎漚成漿水,浸泡生絲,晾曬十日後,就這麼紅了,尋常水洗,或者遇到香胰子,都不會掉色。”
“哦”劉時遇好奇道,“不用加石灰麼”
鄭海珠搖頭:“隻草葉的漿水即可。”
她很肯定,自己穿越到漳州後,看過無數次閩人染布染絲,天然的植物染料就是那麼牛。
等等,她忽然怔住了,腦中有什麼電光火石般的東西一閃而過。
“公公,小婦愚鈍,染料中要加石灰小婦來鬆江後,隻見到,往蓼藍裡加白礬的。”
劉時敏笑笑:“看來你們閩人是老天爺賞飯吃,所以不曉得。江南這邊的大葉榕染料,都要加石灰,否則,染出的絲緞都是赭石色,太暗,宮裡的貴人們,不會要穿的。”
鄭海珠努力平靜,擺出十分受教的領悟之色。
劉時敏何等老辣,立刻捕捉到了年輕女子眼裡一閃而過的猶疑。
隻是,他理解錯了對方思慮的緣由,還以為這忠誠的小家仆,擔憂東家的作坊被朝廷看上。
劉時敏乾脆直言地揶揄道:“嗬嗬,鄭姑娘莫不是藏拙吧怕我將你家老爺,直接拉進皇商隊伍嘍。你瞧瞧他們這些織工,一個個麵帶惴惴,定是生怕自己被編入我織造局的匠戶。姑娘放心,你家這些布匹的確織得很好,但宮裡的娘娘們隻穿綾羅綢緞的衣裳。不過,你琢磨出的這個絲絨拚棉布的潔麵帕子,倒可以由朝廷賣給番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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