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也算給俺老鄉們尋個南邊的活路。”
“可不就是如此。行了,喂馬去吧。”
孔有德樂不顛顛地跑開。
吳邦德披著大氅從陰影裡走出來。
“論說話熨貼,還得是你們女人。我咋就沒瞧出這小子和你侄兒有半分像。”
鄭海珠站起身,拍拍袍子上的雪:“收買人心的話,從我嘴巴裡說出來,它就是真心話。這娃娃不錯,看著憨乎乎,其實精得很,難得底子還純良著。”
吳邦德同意:“嗯,精,沒有因為一雙皮靴就唯你是從。善,曉得不能為了幾十兩銀子賣老鄉。”
鄭海珠偏偏頭,吳邦德隨她往客店外走。
月朗星稀,雪野現出一種奇幻的藍色。
鄭海珠回頭,看到客店麵南的窗戶上,映出依蘭珠、阿亞和穆棗花的剪影。
她衝那邊努努嘴,對吳邦德道:“一入遼,我就在觀察阿亞。你怕她是建州派到大明的探子,其實我也擔心。快兩個月下來,我看她越來越快活,整日花心思的,就是怎麼給她肚裡的孩子置備衣服,我若不叫她,她也不往熱鬨的地方鑽,恨不得縮在房裡,趴窩母雞似的。”
吳邦德道:“那就好。不過這回,我還擔心她對依蘭珠控製不住,畢竟那是個建州婦人,算她家的仇人。”
鄭海珠意味深長地輕歎一聲:“換個角度看,她們既不是葉赫婦人,也不是建州婦人,她們就是兩個同病相憐的婦人,都苦過,自然談得來。依蘭珠聽說她死了男人、還懷著孩子,那眼神立時就不一樣了,跟菩薩似的。你在另一輛車上不曉得,這幾日,我耳朵邊,全是依蘭珠教阿亞的媽媽經。”
】
吳邦德道:“所以更得讓棗花貼著她們,免得阿亞一時忘情,與依蘭珠說女真話。”
阿亞對於鄭海珠和吳邦德來講,優勢就是語言。這個優勢,當然不能教建州人曉得。
而再行四五天,過了清河堡後,吳邦德就會和另一個情報員李大牛,以看大集、領商情的由頭,轉往北邊撫順城,去打探情況。
鄭海珠呼吸了一口冰冷但分外清新的冬夜寒氣,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你這次到了撫順,若遇到李永芳近在遲尺的機會,千萬彆衝動。”
吳邦德抬頭看著月亮。
冬夜的月亮,是這個世界唯一光明的物體,和曾經籠罩在阿梅麵頰邊的那層光暈,一樣明亮。
“我不會這麼傻的,我若這麼傻,阿梅在天上也會笑話我。”
……
沿著封凍的太子河,又行了幾日,在清河堡拜會了參將鄒儲賢、代表毛文龍送上禮物後,鄭海珠與吳邦德分道,分彆往東麵的赫圖阿拉,和北麵的撫順城進發。
關外的客店,很多都是女真人所開。
不少店主,曾是當年礦稅太監高淮禍害遼東時招過的雇傭軍。
他們攢夠了身家,並不想再給本部落的首領拚命,又會說漢話,便開起客棧。
努爾哈赤樂得用這些客棧吸引關內的商賈,傳來些消息,是以也不讓八旗軍士去騷擾。
依蘭珠乍見這些客棧,頓覺親切,興致昂然地選了最氣派的一家,還討好鄭海珠道:“鄭當家,我有體己銀子,我請你們住。”
鄭海珠自然由著她。
一行人由小夥計殷勤地引領,穿過門廳後,卻聽裡頭一進院子裡人影晃動,傳來“唰唰”的舞刀聲。
依蘭珠好奇地走過去。
那梳著金錢鼠尾辮、一身銀袍的男子,餘光掃到一個穿旗裝的婦人,隻當是店裡沒規矩的女客,也不理睬,繼續舞刀。
依蘭珠盯著他,嘴角開始抽動,終於顫聲喊道:“阿古!”
這是滿語“兄長”的意思。
莽古爾泰驟然收刀,震驚地看向依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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