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生多多少少聽說過關於鄭海珠的傳聞,初時未免也有些桃色揣測,及至這回見到本人,舉手投足渾無賣弄之相,幾乎讓人意識不到這是個女子,又見文阿鯤比顏思齊還敬重她,對她與自己丈夫同船出海泰然處之,楊天生便也對鄭海珠姑侄禮待有加。
此前顏思齊去福建總兵俞谘皋那裡拜山頭,就是楊天生陪同。台南到廈門的航程中,鄭海珠一直向楊天生請教這片水域的海防近況,以及俞谘皋與許心素露麵時的細節。
早在明初,朱元章就命大將軍周德興,在福建設置永寧衛,下轄廈門中左所和金門所。萬曆年間又於澎湖設置“遊兵”。遊兵雖不是駐紮島上屯田的固定衛所兵,但至少說明,明廷對於閩台一帶的海防,還是相當重視的。
船過澎湖嶼,接近大小金門島時,一艘福建水師的船靠過來,楊天生趕緊命水手趕緊升起“顏”字旗,生怕對方莽撞地開火,果然,旗子升起來後,那水師的船又緩緩掉頭,往金門港行駛回去。
“楊大哥,俞總兵麾下還挺勤快的,大過年的,也不忘巡海。”
楊天生撇撇嘴:“還不是怕放過了走私的船,自己碗裡的油水少了。不過,鄭姑娘你看,金門所那邊的炮艦,確實齊整。
鄭海珠接過楊天生遞過來的望遠鏡,邊看邊問:“金門所前頭那一大片地方,是不是叫料羅灣”
楊天生略顯詫異:“姑娘來過金門”
“沒來過,聽一官說起過。現下親見,果然壯觀,能泊不少戰船,堪為廈門本島的門戶。”
楊天生點頭:“不錯,金門料羅灣、澎湖嶼、台灣……這幾處是老天給大明的好地方,倭寇和外夷要攻伐大明,就難了。”
鄭海珠心道,那可未必,關鍵得看能否始終控扼住這些軍事要衝。曆史上明末的情形,荷蘭人就對澎湖嶼和台灣,從覬覦到占領,最終與代表明廷的鄭芝龍水師,爆發了料羅灣海戰。
如此又航行了一個時辰,靠岸廈門東南的一處私港前,楊天生命水手放下一隻柴水小船,對鄭海珠姑侄道:“我先上岸,到許家通報。這就是走個禮數,姑娘放心,有這兩千斤蔗糖拜年,幾千兩銀子呢,許心素不會怠慢姑娘的。”
鄭海珠看著楊天生和兩個親隨上了岸,與現身的守卒交談幾句,守卒果然給他引路,往港口後的一片屋宇走去。
鄭海珠扭頭對侄兒鄭守寬道:“你去換身袍子,再把南京國子監買來的頭巾戴上。”
不多時,楊天生回到岸邊,親隨揮舞雙臂,讓大船靠岸。
鄭海珠漸漸看清,楊天生身邊站著的瘦高男子,也是一身文士打扮。
“在下許心素。鄭姑娘一路辛苦了,許某有失迎迓,告罪,告罪。”
“許先生客氣了,兩岸本就是一家,年節裡自應常走動。帶了些微台灣土儀,請先生笑納。”
一旁的楊天生,聽鄭海珠一口一個“先生”,暗自好笑。
這姓許的是個狗屁先生唷,在平戶時,和老楊我一樣,漢字和倭文,都識不得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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