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家寺院是天皇係的廟,和尚們就跟中國兩宋時的畫院待詔差不多,隻負責研究佛經或者吟詩作畫。
武家寺院,則是幕府控製日本民眾思想、甚至培養僧兵的體係,作為德川家廟的增上寺,地位更是母庸置疑。
顏思齊被迫離開李旦,與幕府德川家以及平戶藩田川家的關係,都斷了。
但要在遠東做海貿,尤其是幕府漸漸出現閉關鎖國風向、獨獨青眼荷蘭紅毛的時候,顏思齊不能放棄對日本那邊的運作。
隻有不懂海貿、更不懂國際關係的傻子,才會理解不了這一點。
鄭海珠思忖之下,很快意識到,怪不得劉香這樣“集團高管”級彆的人物,對這日本和尚,如此屈尊。
顏思齊往海灘方向匆匆趕去後,鄭海珠轉身,恰見到劉香賣力地抱來一段平整的木頭,放在明亮的日頭下。
日僧永海,則將一把仲尼式的琴,小心地置於木頭之上,看起來想用銼刀銼去被海水泡過的細微一角。
鄭海珠忙上前,比劃著阻止,表示自己在大明有斫琴工坊。左右師父是要去大明遊曆的,若師父想修補此琴,自己很願意邀請師父去鬆江。
頭一回與鄭海珠照麵的劉香,一麵作著翻譯,一麵在心中評判著這個女人。
寧德那邊,命他從平戶轉至台灣時,就說過鄭家那條不再效力於主上的血脈,以及這個似乎不知自己家世的小孫女。
方才看顏思齊與她滴滴咕咕、細細交待的情形,二人是不是有床幃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顏顯然拿她當心腹。
這女子無論容貌還是談吐,都在老顏那個台灣土著酋長大婦之上,卻放著安然享福的顏家女卷不做,還得寧德那邊矚目,定不是池中之物。
劉香自然提醒自己,畢竟還沒坐上光複江山得同一條船,自己和鄭益,與這個鄭氏婦人打交道時,都須先小心些。
卻見那日僧永海,聽到鄭海珠發出的邀請後,露出佛門之人難得動容的表情道:“如此甚佳。我在爪哇的明人處習了琴歌,又見識過一架世上珍稀的宋琴。當年,那位明人老師與我說,一定要去明國的江南遊曆,那裡有最好的琴師和匠人,所以也有最好的琴。”
劉香與這日僧也是初識,想著不過是東瀛常見的向往中國佛院的僧人,不太提防,故而翻譯到“爪哇”時還是脫口而出。
但乍聽“宋琴”時,頓時一怔。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寧德那邊說過的一段淵源。
但鄭海珠正盯著自己,劉香及時掩飾,仍順溜地翻譯,隻將一個“宋”字吃掉了。
不曾想,鄭海珠還未追問,日僧永海竟如他鄉遇故知般,意興大熾,附身撿了根樹枝,在沙地上描畫起來。
鄭海珠掛著禮貌而不失真心的微笑,也低頭細細瞧去。
看著看著,她的麵色就古怪起來。
隻見日僧在沙地上,寫出了四個漢字:鬆石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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