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前後的北京,宮人們穿的裙衫還是輕薄的。客氏今年雖已過三旬,還生養過、喂過奶,身量卻渾無臃腫垮塌之態,掐腰的上襦更顯婀娜,那副明眸粉腮的麵容,更是像畫中人兒似的。
李選侍對客氏有好印象,恰因這奴婢長了如此好相貌,卻沒什麼狐媚氣,每回自己領著朱由校去見太子朱常洛、讓做爹的看清楚兒子沒有缺胳膊少腿時,這個隨行的奶媽客氏,都遠遠地躲在門檻後的院子裡,規規矩矩地縮著,不往太子跟前蹭。
李選侍剛要轉身,眸光忽地一暗。
她看到客氏身邊,身量已接近成年男子的朱由校,眼波流淌的方向,分明奔著客氏俯身回話時露出的雪白後頸,繼而又緩緩下沉,落在客氏曲線清晰的後腰和豐臀上。
「下流坯子,」李選侍隻覺得這種目光似曾相識,不由暗罵,「將來定是和你爹一個德性,風流快活的時候,愛從後頭抱著婦人啃脖子,和那些公貓畜生***時一樣。」
李選侍正要發火,卻見朱由檢指著慈慶宮一隅的水池道:「李娘娘,大哥上回做的木車,衝出飛泉了呢,兒子們能去看看不?」
哥哥朱由校仿佛被五弟點醒一般,也抬眼望去。
少年人片刻前從下腹上湧的關乎男女樂事的熱意,倏忽間,被舐犢之情的驚喜替代。
父親,見到自己總是一臉嫌棄之色的父親,竟然把自己做的木工小玩意兒,放在慈慶宮正殿前,若站在廊下,一眼就能看到。
朱由校呆怔之際,朱由檢已起步要過去瞧瞧,李選侍已然柳眉倒豎,一把拽過朱由檢,厲聲低喝道:「五哥兒,東李慣著你,我這裡可不興如此。你們爹爹在乾清宮給萬歲爺端湯侍藥,貴妃娘娘那頭在翊坤宮等著見咱們,你們在慈慶宮拖拖拉拉,怎麼?故意給本宮使絆子?」
朱由校忙正襟危肅立,拱手認錯:「由校不敢,李娘娘教訓得是。」
客氏上前打圓場:「娘娘息怒,五哥兒到底還是個娃娃,貪玩也是尋常。」
心裡想的卻是,這老五才十歲,就會使法子分散姓李的注意力,回護他哥是一碼,關鍵是懂得耍心眼,還好老五投胎投得晚,否則若自己給他做奶娘,隻怕將來摁不住他。
轉而又哂笑,偌大紫禁城,目力所及的男人們,甭管帶把兒的還是不全乎的,都跟廢物一樣,就這條小奶狗,還有幾分膽氣。
那邊廂,李選侍也不再多耽擱,帶著幾人往鄭貴妃的翊坤宮疾行。
今日是去見皇帝的貴妃,她一個太子的選侍,哪敢坐肩輿。
隻走得滿身薄汗,一進翊坤宮就跪在正殿的門檻前頭。
大太監崔文升在門裡和聲道:「都快用午膳了,才來呐。」
李選侍捏出惶然之色,告罪道:「貴妃娘娘,兒昨日腸胃不適,一夜輾轉,今早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得慢了些。」
鄭貴妃的聲音響起來:「身子不好,就該叫奴婢們抬著,論來你也是我媳婦,自家孩子,不必講究虛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