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麵少須、眼睛微凸而顴骨高聳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曆史上進獻紅丸的李可灼。
……
馬蹄聲在身後遠去。
道觀裡地方不大,草木也不茂盛,畢竟從前隻是糧倉。
隻新修的幾處磚房倒也整潔雅致,當中的重簷宮觀上,掛著“雲外清都”的匾額,階下用鵝卵石拚了個八卦圖,兩個小道姑在整飭香爐和經幡。
一個小道姑瞧見鄭海珠,走過來詢問。
“煩擾足下,通報靜照道長,文華殿進講官鄭氏求見。”
小道姑聽清來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又有些驚訝:“皇子的鄭師傅?我們觀主說,你拜的帖子不是明日嗎?”
“所以歉告一聲,因明日另有公務,改在今朝唐突登門,萬望道長包涵。”
“哦,如此,”小道姑合掌行李,客氣道,“鄭師傅稍候,小道這就去請觀主來。”
鄭海珠和二丫靜立在宮觀外,不必費力,就能聽見北邊傳來的軍士呐喊聲,顯是為數不多的京營軍士在操練。
花二悄悄說道:“夫人,進來後,感覺離北營更近了,這個道觀,倒像是直接開在軍營裡似的。”
鄭海珠沉沉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討論,而是避開正午直射的陽光,踱步到宮觀的簷下,放眼往幾座瓦房周遭瞧去。
不見參天古柏,卻有幾片菜畦。
一個頭戴鬥笠的漢子,正在鬆土施肥,遠遠看著,姿勢有些奇怪。
菜畦邊,則蹲著個六七歲的男娃娃,似在玩著沙土石頭。
鄭海珠穿過短短的耳廊,來到男孩身邊。
“你在玩什麼戲法?”鄭海珠柔聲細語地問。
男孩卻連頭都不抬,顧自拿著石塊在泥土上畫著七扭八歪的圖案。
跟過來的花二,也湊近男孩,蹲下去,好奇問道:“咦,你在畫一個房子?”
菜地裡的漢子聽到動靜,放下鋤頭,大踏步過來,摘了鬥笠,露出憨厚而帶有歉意的表情。
“奶奶莫怪罪,娃兒的娘,兩年前沒了以後,他就不愛開口說話了。”
與漢子近距離照麵,鄭海珠才看清,對方左手的袖子,空空蕩蕩,應是沒了胳膊。
但引起她注意的是,漢子有川蜀口音。
鄭海珠歎口氣,溫言道:“我兄嫂走的時候,侄兒也就比他大了兩三歲,也是不聲不響了快一年,慢慢會好的。對了,你們是給這道觀種菜的?”
漢子點頭:“觀主心好,肯買我一把力氣,好教我和娃兒能有口飯吃。”
“哦,我們是新到京城的,也是得了觀主一個恩情,今日來謝謝她。”
“如此,那,那小的,須去乾活計嘍。”
“好,你忙。”
又言語往來了幾句,鄭海珠越發確定,漢子說話的音調和咬字,與馬祥麟的口音接近。
“鄭師傅,觀主有請。”
小道姑在耳廊那頭喚道。
鄭海珠轉身,與花二離開了這片菜畦。
小男孩此時,方扭過頭,盯著鄭海珠遠去的背影瞧了片刻,又繼續回身,認真地在泥地上畫出一個個奇怪的,符號一樣的文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