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龍兄弟,你看楊天生的船上,已經不隻船頭有龍熕,側弦的炮窗裡的一排排家夥,那口徑,也不小哇!」
鄭芝龍身側,同樣舉著望遠鏡的許一龍,也興奮不已。
在崇明休生養息、募兵練兵超過三年的鄭字營,雖其間也被鄭海珠要求,由許一龍和戚金的教官們帶著,常回到陸地上打小股土匪練兵,但水師營帶著步兵營來到浙江海域打一場會戰,還是頭一回。
鄭芝龍和許一龍,如今關係再好,到了可以定娃娃親的地步,也難掩一個海戰老將的謹慎評估作風。
崇明的兵,大部分是遼民,底子再是不錯,一龍他們訓得再好,畢竟是戰場初哥,要老兵帶著才能衝。
「一龍,你這三條船的兵,稍後不急著接弦跳幫,我讓我手下的船和老楊的船先上。」
許一龍沒有流露分毫不服氣的抗拒之意。
這次圍剿寧波近海的西班牙人前,鄭海珠就單獨寫了一封手書,叮囑他,在作戰指揮上,一定要聽具有豐富海戰經
驗的鄭芝龍和楊天生的。崇明鄭字營出征的目的,主要是讓這些最早入伍的遼民漲漲麵對職業軍人的作戰經驗,而不是和楊天生或者鄭芝龍的戰艦搶功勞。否則,後麵打***的大戰,就沒許一龍上陣領軍的份。
許一龍不敢違拗這份叮嚀,此際很乾脆地對鄭芝龍道:「好,咱先拿炮轟,等到了弓箭和火繩槍的射程內,我們崇明就射幾發,再跟著你們跳幫。」
鄭芝龍點頭,但手裡的望遠鏡沒有放下來:「一龍,你那些遼民裡,箭法最好的幾個,帶過來,盯著島上的炮樓。」
……
盧卡斯將軍聽到第一聲炮響,卻是從島的東南方向傳來時,灰藍色的眼珠裡,滑過一絲驚懼。
「明軍到底有多少官船?」他大聲喝問。
「長官,載炮的大船有二十艘,」站在他身邊的指揮艦艦長回頭盯著島上望樓的旗語,語速有些異常地解讀著,「而且有連環熕。衝,衝鋒舟更多。」
盧卡斯腦袋嗡地一聲。
作為無敵艦隊將軍中的一員,盧卡斯當然聽說過明國與荷蘭的料羅灣海戰,當時荷蘭人派出的主力艦,也不過隻有七艘。
明國人的這些艦船,雖然沒有荷蘭人的船大,但炮火更密集,速度也更快。
盧卡斯想不通,明國既然其實有這麼厲害的水師,為何這三年來對雙嶼島的動靜置若罔聞。
是真的如寧波那些比領主還富裕的退休官員們所言,這些水師主要布局在北邊和南邊,防禦日本人和荷蘭人嗎?
「發射,發射!」
手忙腳亂地完成列陣後,西班牙人的指揮艦,不停地給島上和周圍戰艦的火力點下達指令。
一時之間,雙嶼島的海麵上,炮聲震天,火光與白煙和浪花交織在一起,仿佛質地不同、濃淡不一的畫布,而在這畫布之上,是不斷接近的兩軍戰艦,高低錯落的船形間,不時有被擊中的船舷、桅杆乃至人體騰空而起。
神父莫雷斯驚駭地往教堂邊退去,直到靠在了石牆上。
他身邊,先頭往島南逃跑、準備做小沙船回寧波的兩個明國人,又折返回來,縮在牆根處,其中一個緊緊捏著手裡的銅質十字架,邊發抖邊禱告。
家主為了討好西班牙人,讓他們這些往來辦差的下屬,都信了天主教。
此君沒念叨幾句,同伴就啐一口唾沫在地上:「呸,什麼上帝不上帝的,就是因為和這幫上帝的狗腿子做買賣,咱倆今日才隻怕要丟了性命。這啥上帝的這麼牛,怎麼關鍵時候不顯靈了?」
他言罷,瞪了一眼盯著他們的莫雷斯,摘下脖子裡的十字架扔了,雙膝跪地,衝著煙氣彌漫的天空哀嚎道:「媽祖娘娘,天妃女祖宗,求你老人家顯靈,快些讓大明的炮啞火。或者乾脆,降幾個天雷,幫朝廷的官軍劈死大半吧。」
莫雷斯震驚地看著這個詛咒祖***人的明國人,但他轉念一想,對方的惡念,等以後再讓他懺悔吧,現在先救他們的命要緊。
「兩位先生,進……」莫雷斯招呼他們,但不知道明國話怎麼說「地窖」,隻能指著教堂的門。
拜媽祖的明國人卻惡狠狠地甩開他的手,罵道:「進這破房子,等著被轟塌的石頭砸死嗎?」
他話音剛落,一枚巨大的鐵彈就在不遠處的防波堤邊炸開了花,碎裂的石子兒,甚至有一部分,落在了離他們隻有十來步遠的地方。
原來明軍已經有三艘戰艦,衝破了西班牙軍艦的陣線,準備接弦用冷兵器拚殺的同時,船頭的拉熕炮也向島上發射。
兩個明國人大叫著跳起來。
他們已經亂了分寸,竟向島上的炮台跑去,隻想著那一處更寬闊的石牆可以作為掩體,卻不
知,這種火力點,才是進攻方首要拔出的目標。
果然,他們剛跑到炮樓下,頭頂上就傳來「哇」的一聲慘呼,緊接「嗵」一聲,一團黑影墜落麵前。
是西班牙炮手,胸口釘著一支箭矢。
海麵上,鄭芝龍摘下望遠鏡,驚喜地捶了一拳身邊的崇明步兵。
「箭法了得啊!」那步兵,正是花二的哥哥,花大。
他似乎還不相信自己能射中西班牙炮手,往左右看了看,愣愣地問:「不,不是你們誰射中的?是,是俺?」
「儂隻戇大。勿是儂,是撒寧啊?」他的鬆江籍小舅子幾步竄上來,用鬆江土話笑著嗔他。
花大也高興起來。
「嘿,俺和俺妹,一樣出息了。回頭去遼東,也這麼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