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川軍那熟悉的楔型陣線又近了百步,皇太極哪裡還顧得上再去咒罵那些朝鮮廢物。
“命令步弓手,射箭!”
屬下親兵立刻發出旗語,女真人中最優秀的獵手們,在頃刻間,就舉起了重弓,鹿角或牛角磨成的扳指,抵住弓弦。
弦音響成一片,箭矢呼嘯而去。
那如烏雲般壓過來的黑色陣線上,終於有騎士中箭倒地。
但是,金軍對陣明軍的戰機,已經因為火器營掉鏈子,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川軍眼看就要越過塹壕了,金軍的騎兵再不衝出去,將會因無法獲得對等的速度,而被擊潰。
皇太極於是等不得再發幾陣箭雨,就吆喝旗官們發令騎兵們衝鋒。
驚天動地的呐喊聲響起,側翼的鑲紅旗的嶽讬,顯然也已在這短暫的幾個瞬間裡,看清了正白旗遭遇的狀況,明白了皇太極因形勢有異而迅速改變的戰場方略。
鑲紅旗的騎兵與步兵們,於是也像潮水般湧來,試圖打擊川軍的側腰,或者圍剿川軍後頭那些數量亦很客觀的明軍步兵。
“砰……砰……”
突然之間,鑲紅旗陣營裡,也次第響起炸雷聲,一蓬蓬血雨隨即飛濺起來,又是人仰馬翻的哀嚎響成一片。
押陣指揮的嶽讬,驚異地脫口而出:“什麼東西?那些和川軍不一樣的明軍,何來火槍。”
前頭奔來一個督軍的巴牙喇,急急稟道:“主子,不是火槍,他們在扔烏朵。他們的烏朵,怎麼會像炮彈一樣,炸開呐!”
……
“娃娃們扔得好!哎呀,帶勁帶勁,宋先生整出的這個手炮,還挺管用!”
明軍的步兵陣中,滿桂興奮地喝彩。
鄭海珠盯著宋應星做出的原始手榴彈,經過這位晚明天才的科學家潛心試驗和改進後,確保了“延遲時間”和“殺傷半徑”的有效性,武裝了代郡子弟的鴛鴦陣後,令這些步兵,在與敵人發生近身格鬥前,先施行了比放箭更有殺傷力的中遠程打擊。
代郡子弟初嘗甜頭,士氣大振,哇呀呀怒吼起來,但嚴格維持著鴛鴦陣陣型,跟著滿桂的百餘精騎,往鑲紅旗撲了過去。
滿桂血脈僨張,儼然又回到了當年在灤河岸邊大破正藍旗德格類所部的場景中。
他無視那些未被手雷炸死炸傷的韃子步兵拉開的重弓,拍馬加速,專挑鑲紅旗兵鋒的銀甲巴牙喇殺去。
“他娘的,官大一級壓死人,馬總兵不讓咱打正白旗,怕老子一刀砍了他要收拾的皇太極,老子就掙他三四十個巴牙喇的人頭,再活捉嶽讬,左右不能輸給那川蠻子!”
滿桂獰笑著,揮舞大刀,擋開幾個不知好歹要上來砍馬脖子的韃子紅甲兵,上身往右一探,和騎馬的巴牙喇交錯之間,看準時機,刀尖直刺對方被護具圍住的咽喉部位。
“噗……”
滿桂驚人的力量與鋼刀過硬的品質,毫無懸念地擊穿了麵甲的防護,巴牙喇的喉嚨被隔開,動脈血瞬間噴湧而出。
“第一個,老子數著數呢!”
滿桂得意地大笑,接著又砍殺了三四個銀甲兵後,很快回身去看代郡青壯組成的殺手隊的戰績,確定那些初次實戰的兒郎們,雖然已開始出現傷亡,但大部分鴛鴦陣的陣型仍保持完整。
滿桂還想尋找荷卓的身影,但這念頭終究隻是一閃而過,他迅速地回到激戰的心氣中,呼喝著左右那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宣大籍精銳,直往鑲紅旗的帥旗方向衝去。
而更遠的草坡上,馬祥麟所部,已與正白旗戰成膠著狀態。
無數銀光耀眼的鉤鐮槍,成了韃子戰兵的索命繩。
一些老兵經曆過當年的撫順之戰,又聽正藍旗的包衣們渲染過灤河之戰,他們今日在心理上,對從主將到軍容士氣,都沒有任何變化的川軍,說一點都不畏戰,是不可能的。
但四貝勒的那個年輕家將鼇拜,揮舞狼牙棒直奔馬祥麟而去的氣勢,稍稍鼓舞了幾分軍心。
在擊落了幾個川軍騎士後,鼇拜終於衝到了馬祥麟附近。
馬祥麟剛剛刺中了一個正白旗的紅甲兵,感到一團疾風似的黑影自側麵襲來,乾脆借著戳中紅甲兵的力道,在自己的馬上一俯身,躲過鼇拜揮過來的狼牙棒。
鼇拜的馬頭,擦著對手的馬屁股,交錯而過,再回來要對峙時,馬祥麟的兩個最得力的家丁,已經包抄過來。
“少主,這個狗韃子交給我們,你去挑那皇太極!”一個家丁大聲喊道。
馬祥麟正作此想,毫無遲疑地調轉馬頭,挺槍向前,一路左掃右刺,殺開一條通道。
與滿桂等猛將的虎吼陣陣不同,馬祥麟在戰場上始終是沉默的,就連殺敵用勁時的粗喘,也似乎被他壓在了胸膛裡。
但他所到之處,長槍招式又快又狠,劃破空氣帶來的“唰唰”風聲,比任何一種雄性動物的嚎叫,都更令敵人心驚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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