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朱文奎沒有太多印象,傑士卡隊長乾脆完全不認識她。隻有讓娜女俠,和她打過交道,有一些了解。
所以,她突然來求援,朱文奎是有些發懵的。
不過,她解釋說自己哥哥是郭康的時候,朱文奎便很快抓住了重點,從錯愕中恢複過來。他沒去管郭康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之類的瑣事,直接問道:“郭康乾什麼去了?遇到什麼麻煩了?”
“他說要帶人去抓違反軍紀的士兵,然後半路改成了抓邪教徒。”梅爾特姆告訴他:“不過我覺得,他並不是抓人那麼簡單。他可能是想把那邊的惡霸都乾掉。”
“哦?他都做了什麼?”朱文奎問。
“他帶人直接殺進當地的黑幫頭目家裡,看起來是準備把整個幫派和他們的後台全乾掉再說。”梅爾特姆告訴他:“不過那些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們現在正在互相聯係,召集人手。現在就看誰動作快了。”
“我們這邊沒有多少人手。”朱文奎直言不諱地說:“府裡的家臣、仆役,加起來不到20個人,而且現在大部分人都不在。你應該趕緊給教會說一聲,讓他們增派人手。”
“那邊已經通知過了。”梅爾特姆說:“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哥哥就派人去報信了。我怕他們被人堵截,還準備去幫忙,不過他們速度倒是很快,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跑到大教堂了。現在,教會那裡已經在準備了吧。”
“那不就行了麼。”朱文奎覺得,這個應對方式沒什麼問題。
“不夠。不管是人手還是級彆,隻靠教會都不夠。”梅爾特姆搖搖頭:“我覺得大家都低估這件事情了,可能包括哥哥自己。”
“我不知道他是有計劃地行動,還是臨時熱血上頭了。但他在貧民窟那邊,號召了好幾百人跟著自己,去攻打一個羅斯人頭目。而且,打贏了頭一場之後,他們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雖然我覺得,他事後肯定能找到很多理由,論證自己的行為很合適,但敵人也不傻。現在這個情況,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下層民眾的情緒已經被他調動起來了。不把那些有仇的貴人殺光,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肯定會拚命的。”
“你確定?”傑士卡隊長問:“我也時不時去貧民區,那邊的情況大概知道一些。那裡有一大堆不知道從哪來的羅斯人,雖然他們的貴人待他們很苛刻,兩邊的仇恨估計很深,但這些人早就被折磨的麻木了。”
“讓他們能一下振奮起來,團結一致去跟貴人拚命,說實話,挺難的。”他想了想,評估道:“在我老家,估計都要比那邊簡單得多。”
“我也不知道。哥哥這次行動得很匆忙,我是得到其他阿薩辛的消息,才從城外匆匆趕過來的。”梅爾特姆搖搖頭:“我靠近那裡的時候,他們第一場應該都打完了。”
“在現場探查的人說,他們把那個邪神和黑幫頭目的腦袋,掛在十字架上,堂而皇之地列隊前進。阿薩辛們都覺得,十字架這麼用太誇張了。”她說:“可能是因為這些行為吧,當地人都興奮了起來,跟著他就繼續打下去了。”
“那就可以理解了。”讓娜女俠點點頭:“真能把欺壓自己的惡霸、老爺乾掉,普通人當然很積極。”
“不讓他們去,他們可能還得不高興呢,覺得你們去殺老爺不帶我是吧。”傑士卡隊長也表示讚同:“回頭我給普洛科普神父寫封信,給他說說這邊的事情。他們肯定很感興趣。”
“那位是誰啊?”朱文奎好奇道。
“是我們那邊一位鄉村神父。”傑士卡說:“他組織了一群教士,給平民傳教。他們也天天和欺淩民眾的老爺過不去,應該有共同語言。就是那幫人想法比較激進,其他人未必能接受的了。”
“怎麼個激進法?”朱文奎問。
“就是希望沒收貴族的土地,分給平民。廢除等級製度,建立身份平等的社會。”傑士卡說:“另外,還希望回歸經書裡,最初的要求,簡化儀式,提倡大家都過經書裡那種簡樸的生活。”
“這也沒怎麼激進啊。這不就是普通人的普遍要求麼。”朱文奎嘀咕道。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地中海這邊,隻要是下層民眾的願望,都有‘按經書治國’、‘嚴格遵循教義戒律’這套。不管拜上帝教還是天方教,都是如此,他們不覺得那些教義很麻煩麼?”
“沒辦法啊。”傑士卡說:“普通人接觸不到那些高深的政治理念。他們能想到的、可以約束貴族老爺的‘規矩’,也就隻有經書了。”
“而且您想想也知道,這種要求禁欲、約束行為的規則,對誰影響更大。”他笑了笑,說道:“平民的生活本來就和齋戒狀態差不多,經常還會更糟糕,他們當然不在乎這些戒律。能用這個作為理由,換取老爺稍微收斂一下,就已經很賺了。”
“還有就是,老爺也需要經書的神聖性維持統治,所以在這個方麵的要求,會稍微容易些。”梅爾特姆點點頭,也說到:“對普通人來說,各種戒律也是個篩選器,更容易把想法相似的人,快速組織起來,等於有了一個現成的、對抗頭人的工具。所以,才有這麼大的價值。”
“這樣啊。那郭康……”朱文奎想了想。
“您看他那邊,不就很明顯麼?”傑士卡隊長指出:“真有能消滅惡霸老爺的人,大家才不在乎什麼戒律教義呢。或者說,誰能做到,那誰就是新的規則,他的要求就是對教義的最權威解釋。”
“這種情況下,即使名義上那些基層教士和信徒,信的是羅斯教會,不是這邊的羅馬教會,他也同樣能一呼百應。我估計這事兒之後,大家就認他作正統了——底層人的生計已經很艱難了,大家都很實用的。”
“原來如此,這麼說我就懂了。”朱文奎恍然大悟:“不過伱的經驗好豐富啊,這都能想得這麼明白。”
“哎,不同派彆,要求都有區彆,但很多事情本來就不是教義的問題,隻不過是通過教義矛盾和教派衝突體現出來罷了。”傑士卡歎了口氣,回答:“我也是見得多了,而且時不時就得給他們調解下,時間長了,就想明白了。所以我才覺得,郭公子這次做的,應該很不錯了。”
“也不知道他又是從哪學的……”朱文奎嘀咕了一句,又問梅爾特姆:“這麼看來,他那邊沒什麼問題吧?拉了這麼多人,還有名義在,難道那些惡霸背後的勢力,真要和他明著撕破臉,在大都直接造反?”
“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吧。”他質疑道:“就算能暫時嬴一下,又能如何?等羅馬的大軍過來,他們湊再多打手也沒用啊。這是嫌九族人太多了麼?”
“我估計不是這樣。”梅爾特姆說:“直接和憤怒的民眾對抗,雖然嬴的機會不小,但因為有哥哥在,最後肯定會被算賬的。所以他們現在的計劃,應該是把水攪渾。”
“彆的不說,那個豪商亞曆山大和他背後的人,煽動人鬨事,就是這個邏輯。”她篤定地說:“把自己手下,那些中下層的打手、流氓,還有趁勢行凶的歹徒,當做替死鬼。把目標明確邏輯清楚的兩方敵對行動,變成波及全城的大騷亂。這樣就算時候追查,也能把一部分罪責拋給那些‘不受控製’的勢力。”
“而且,城裡大部分下層居民,是不懂什麼大道理的,一旦暴亂擴散,他們很容易就會被裹挾進去。就和剛才說的一樣,這些人苦日子過太久了,道德底線也不高,更沒有什麼明確的政治理念,很可能就跟著去搶劫了。這樣一來,就讓哥哥短時間內,沒法去給他們好好講道理,也就難以更進一步,帶動更多人加入了。”
“亞曆山大?不會就是賣羅斯土特產的那個吧?”朱文奎突然想起來。
“肯定就是那個人。他也賣奴隸、走私人口。”傑士卡隊長斷定:“呃,奴隸好像也確實是羅斯那邊的特產……”
“那這樣的人,後台肯定不小。”這麼一說,朱文奎都反應過來了:“能把這種生意做下來,還做這麼大,他在羅斯地區和大都,估計都有人撐腰吧。”
“是的,我已經有幾個具體的懷疑對象了,不過不好意思不能直接說。畢竟,要是冤枉人,影響也不好。”梅爾特姆吐吐舌頭:“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直接去兵部,而是先來找你們。”
“為什麼?”朱文奎不假思索地問道。
“因為鬨成這種樣子,羅馬官方要是出麵的話,肯定是要全方麵鎮壓,恢複秩序。哥哥想把惡霸殺光,但軍團來了,就不能這麼方便地殺了。有些可以趁亂乾掉的人,等恢複秩序之後,走法律程序,怕是就能逃掉了。”梅爾特姆告訴他:“所以現在,反而不是讓兵部介入的好時候。”
“但另一方麵,城裡如果真的亂起來,哥哥周圍那點人,恐怕不夠。所以我才希望,能夠借助一些‘非正式’的力量,加入他的隊伍,幫助他。正好你這邊最近,我就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