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道:“這個如何能夠不查?馬新是馬莊主的獨子,並無兄弟姐妹,餘者都是他們家的下人,這些人說的儘是廢話,也不見有什麼管用。”
虞可娉暗道:“必是你詢問之時,擺起官老爺的架子,又有誰肯與你講說實話?”但她並不點破,說道:“王捕頭,璧野莊上下人等的花冊,想必你已抄錄整理了?我要看看。”
王介道:“有。有。就在衙裡,咱們這就回去,儘看便是。”
三人回到縣衙,王介取出璧野莊人名花冊,道:“馬家有個管家馬頓,掌管莊裡上下事務,咱們足足問了他一晌午,卻也沒尋到什麼眉目。”
虞可娉不理會他,細細查看花冊人名,見其中有個少年叫做馬小杭,後頭標注著年紀一十六歲,便道:“這人是誰?”
王介看了一眼,道:“這人是馬新的伴讀,據說幼時和馬新一同長大,兩人感情很好。但這人很是膽小,問他幾句,便嚇得說不出話來。”
虞可娉道:“這人須得再問一問。”頓了一下,又道:“但卻不能這樣回莊去問。將他提來過審,更是不妥。這樣罷,過了晌午,請王捕頭找個由頭,將馬莊主請到衙裡陳說案情,我和這位婁大哥回莊子裡一趟,親自和這馬新打小的玩伴談談。”
王介瞪著一對牛眼,道:“請馬莊主來,我卻和他陳說什麼?”
虞可娉道:“你便將案情再講一遍是了,馬莊主若問起,就說我倆去縣裡街上走訪。王捕頭,這案子由你負責,早晚都要著落在你身上,若天幸能夠破案,到時我必和縣台大人稟明,一切都是你全力周旋,多方配合,才能破獲此案。這場功勞,怎地也要落在你的頭上。”王介聽她講的入理,心裡歡喜之餘,也便不再計較這些安排。
虞可娉又道:“眼下還沒到午,王捕頭,咱們先去會會這於教師和張子洞如何?”
王介自無異議,當下又領著二人來到縣內的一家私塾。婁之英抬眼看去,隻見門前牌匾寫著“惠施書院”四個大字,王介帶著兩人徑直走進,見於教師正在給三五個學生上課。
那於教師一眼瞥見窗外站了三人,仔細一瞧,卻是縣衙裡的王捕頭,忙中斷講學,匆忙給學生們布置了些作業,走出屋來道:“原來是王捕頭來了。咱們到我書房說話。”引三人來到隔壁的書房。
那書房幾明櫃亮,左邊掛著丹青,右邊貼著書法,桌椅書櫃都是上等楠木所造,極其考究。虞可娉道:“於教師,你這書房很彆致啊。”
於教師道:“這不過是於某寒舍自娛罷了。”
婁之英見這於教師身材魁梧,不像個教書先生,倒像是江湖上的練家子一般,他長得粗獷,卻附庸風雅,一個大漢置身於這書香房中,顯得十分有趣。
王介簡說了一遍此番前來的目的。於教師請三人入座飲茶,道:“三位有什麼要問,於某知無不言。”
虞可娉道:“教師何時去的馬家教書?”
於教師道:“那是四年前了,那時少莊主還隻十二三歲。我在他家教了三年,少莊主漸漸長大,到了去年,已不用我再授課了。”
虞可娉道:“原來教師和馬少莊主相處了三年。少莊主是何樣人,教師必是十分清楚了?”
於教師沉吟了片刻,道:“要說清楚,也不儘然。這孩子生性膽小內向,平日沉默寡言,極少主動和人說話,我教他三年,卻始終摸不透他的性子,但他悟性不錯,教他的東西,往往一學就會,和他一起伴讀的孩童,卻遠沒他聰明。”
虞可娉道:“如此說來,馬莊主必也十分滿意了?”
於教師搖頭道:“這孩子確是聰明,可性子過於木訥膽小,課堂之上,往往還能對答如流,下筆有神,但若馬莊主前來監考,他就變得支支吾吾,連話也說不利索。好在馬莊主素知自己兒子為人,明白不是我教授不利,是這孩子自己性子孤僻,上不了場麵。”
虞可娉道:“馬莊主平素對兒子如何?”
於教師頗為躊躇,似乎不知該如何應答。虞可娉道:“教師,此事人命關天,何況眼下你已不在馬家任教,便請你暢所欲言,不要隱瞞。”
於教師道:“我也是聽下人亂說,做不得數。聽說馬莊主對這孩子十分苛刻嚴厲,從小便非打即罵,盼他能夠早日成才。這孩子性子乖張,未始不是因馬莊主在他幼時過於嚴教,以致他從此畏首畏尾,做什麼都放不開。有時我和這孩子對話,隻覺他倒像個扭捏的女孩兒一般。”
虞可娉點了點頭,又道:“那伴讀的書童叫什麼名字?”
於教師回思了一下,道:“叫做馬小杭。”
虞可娉抬眼看了看王介,示意自己已無疑問。王介站起身道:“於教師,今日便問到這裡,衙裡若想起什麼,再來尋你。”於教師唯唯而應,送三人走出私塾。
虞可娉剛跨出門口,忽然回頭問道:“於教師,你先前便在這裡教書嗎?”
於教師道:“不是。這是一年前我從馬家離去,自行辦的一所學院。”
虞可娉一豎大拇指,道:“了不起!我看這裡院落龐大,書房考究,少說也得上千兩銀子才能置辦。看來馬家出手闊綽,教資之豐,遠超旁人。”
於教師臉色微紅,道:“虞姑娘說笑了。我在馬家三年,零零碎碎加起來,教資不過二百四十兩。這私塾是一年前,我老家的族叔逝世,他沒有子嗣,便將家財傳給了我,我又沒什麼生錢的手藝,起了這所學院混口飯吃罷了。”
虞可娉道:“原來如此!”和王介與婁之英一齊出了院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