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祥道:“甘某一向為人清正,朝廷上下皆知,你們想就地私懲於我,等消息傳到中都,瞧聖上饒不饒得你們!”
李勁鬆哈哈大笑,直笑了好一陣才道:“甘大人啊甘大人,趕情適才的話卑職是白說了?你以為災款下來,隻有本地官員來分湯撿藥?朝廷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哪個不需要打點,哪個不需要照料?你今次這番作為,得罪的可不止是山東的同袍,朝中的大小權貴個個都恨你入骨,不怕你得知,吏部郎中杜嚴章杜大人如今已到得濟南府上,你有什麼話,到時和杜大人講說去罷。”
甘祥在朝中向來受人排擠,知道杜嚴章正是自己的死對頭,這次落入他的手中,想必定會凶多吉少,隻得仰天歎道:“國之不國、相之不相,如此暗無天日,這官不要也罷!你們殘害忠良,是非終有公論,這裡的百姓都是見證,我甘某人坐得端行得正,你們要陷我失節,卻看能不能擋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李勁鬆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名聲!流芳千古也好,遺臭萬年也罷,今世的罪卻夠你受了。”一使眼色,八字胡向下一摁,甘祥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婁之英看在眼中,低聲向眾人道:“這位甘大人瞧來是個好官,咱們要不要救他一救?”
孫妙珍道:“此事疑點甚多,這兩人怕是早已將這甘大人盯上了,若要捉人,為何不在陸上動手,跑到船上行事何等不便?此乃其一;再者甘大人手無縛雞之力,那八字胡一人對付便綽綽有餘,又何必安插了許多幫手隱在船客之中?如此大張旗鼓,隻怕另有圖謀。眼下還在河中,若動手驚翻了船,可要累及無辜遭殃,咱們等靠岸再說。”
此時甘祥被摁在船板苦不堪言,李勁鬆明裡緊盯著他,臉上卻神情嚴肅,時不時向旁一瞥,婁之英暗道:“他已將苦主甘大人製服,緣何神色還如此緊張,仿佛如臨大敵一般?”順著他的目光瞧去,正看見那中年書生又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心中頓時明了:“原來他是在提防此人。難怪先前故意不接這書生話茬,有道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不敢搭話,倒顯得做作了些。”
李勁鬆見船已駛過河心,離岸邊不過二裡水程,向八字胡一使眼色,八字胡心領神會,微微一擰甘祥的臂膀,甘祥痛楚難當,不禁低聲呻叫起來。中年書生一撐艙壁站起,慢慢悠悠來到幾人近前,開口說道:“兩位大人捉差辦案,既已拿到了人,押到府衙也便是了,又何必虐待於他?”
李勁鬆向後退了兩步,喝道:“你是何人?我們在此辦理公務,又與你何乾!”
中年書生道:“山東官場烏煙瘴氣,個個都是假公濟私、唯利是圖之輩,難得來了一位巡按禦史甘大人,是個剛正不阿的好官,本想著肅清本地的不良之氣,卻被這裡的奸臣佞黨害的無路可走,弄得百姓依舊水深火熱,我身為山東濟州府的子民,如何能說與我無乾?”
李勁鬆側身喝道:“官麵上的事,你懂甚麼!這位甘大人壞了本地規矩,大夥人人自危,不敢輕舉妄動,這才耽擱了救災,否則豈會無端多出這許多難民?此人才是禍國殃民的罪魁!”
中年書生哈哈大笑,道:“李大人的歪理層出不窮,真真兒令人大開眼界。你們這些官老爺個個貪得無厭,整天坐在官位上,一想保住烏紗,二想多多發財,分贓之後剩些殘羹剩飯打發災民,得保地方不反、天下不亂,那便能交差了,可幾時想過百姓的死活?如今甘大人一到,你們貪錢不成,又不舍真的發放災款,就全都賴到他的頭上,還美其名曰甚麼壞了官場規矩。嘿嘿,當真是厚顏無恥至極!”
李勁鬆喝道:“逆賊!青天白日之下,你敢口出狂言,誹謗朝廷命官,可是要zo反麼?”
中年書生又向前踏上一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當官兒的若都如同爾等這般屍位素餐、損公肥私,咱們百姓便都反你卻又如何?”
李勁鬆環顧一周,道:“本地的官府早已做好了賑災籌備,是這甘大人到來攪鬨官場,才讓鄉親們流離失所,你倒不妨自己問問,這船裡的老鄉究竟恨的是誰!”
此前一直搭話的泥腿漢子是李勁鬆的爪牙,聽到此處第一個振臂呼道:“禦史甘大人一心隻為名聲,不顧官場規矩,不管咱們的死活,大夥自然最痛恨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