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從盧加諾到科莫湖,是一條自西向東的瑞士高速340。沿著盧加諾湖,依循沿途村莊的路牌,一直在沒有中間線劃分車流,頗具歐洲特色的羊腸小道中行駛,如果天氣晴好,沒有險況,那麼至多一個小時,就能穿越國境,進入梅納焦小鎮,看見波光萬頃的人間仙境科莫湖。
此時此刻,韓易和安托萬-嘉舍,就在梅納焦臨湖的十一月四號小道上,向南疾駛。
坐在後排左側的韓易,一抬眼,便能看見寶石般湛藍澄澈的湖水,以及遠處威嚴矗立的北格列那峰。
為什麼一片大陸腹地的狹長湖泊,能夠成為歐洲人引以為傲的秘境勝地?
兩山夾一湖而已,祖國到處都是這樣的地理風貌,而北意大利的景致,再妙又能妙到哪裡去呢?
得多攝魂奪魄的瑰麗,才能讓吃過見過的好萊塢巨星,拋下貝弗利山上的一切,不遠萬裡來此隱居?
安托萬-嘉舍可以介紹千遍萬遍,可再生動的語言,也比不上那撩開神秘麵紗之後的第一眼。
真的不一樣。
如何形容呢?
首先為這幅奇景定下基調的,是今日燦爛明媚的萬裡晴空。
歐洲旅遊有淡旺季之分,這是人儘皆知的常識。而為二者間劃出分野的,正是不同季節的氣候變化。
科莫湖位於米蘭城的北部遠郊,處於意大利人口最稠密的波河穀與巴丹平原邊陲。這片地理區域,主要屬於亞熱帶濕潤氣候,冬季涼爽,夏季炎熱。
這樣的氣候特征,在科莫湖沿岸尤為明顯。從大方位上來說,科莫湖恰好處於南歐與中歐的交界處,畢竟不管往西還是往北,一個小時就能抵達瑞士。再加上兩側阿爾卑斯群山環抱,將水汽和寒氣聚於一處,導致冬天的科莫湖諸鎮時常能看到降雪。不光是在山巔,就連穀地也會積起皚皚白雪。
當天氣冷到在室內都必須開暖氣才能呆得下去,人類對自然風光的向往與憧憬毫無疑問會隨之降低,這便形成了科莫湖的旅遊淡季。每年十月中旬到複活節前,本地居民數量都會顯著多於遊客,甚至有一些度假酒店會直接關門歇業,等到三月結束再重新開張。
四月開始,複活節與天氣轉暖帶來的人潮,逐漸將科莫湖從沉睡中喚醒,再加上富人們本來就有整個夏天都外出度假的習慣——沒錯,不管你在歐美國家從事哪個行業,金融、法律、娛樂還是實業,隻要收入和地位達到了一定量級,必然會開始效仿老錢的年度規劃,在最炎熱的時節,給自己放一輪為期三個月的長假。
這就是為什麼一到六月,華爾街的轉角辦公室裡便很難再看得到人影,一架又一架私人飛機排著隊從泰特伯勒起飛的根本原因。
貨真價實的頂級富豪,不需要時刻呆在公司裡,他們雇傭了足夠精明強乾的運營團隊,每天隻需要在郵件和電話會議裡做點批示,甚至不做批示也行,企業也能順暢且良好地運營下去。
上百年的習慣積攢下來,夏日假期已經成為了人們凸顯財富和權勢的一種手段。要是六月至九月之間,不能出去度至少半個月的假,那說明你的人生正走在通往失敗懸崖的快速路上。
於是,各行各業都削尖腦袋,想要找到夏季肆意瀟灑的方法,今年來大行其道的“workcation”,工作度假,就是對富豪生活方式的一種拙劣臨摹。
在半隻腳邁進覺醒年代的016年,workcation更是成為衡量公司是否良善的一道準繩。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允許員工在旅行狀態下工作。當然了,每個國家的雇員,對工作度假的定義各有不同。
東亞國家沒這種文化,哪怕是正常情況下出去度假,也處在隨時待命的狀態。北美國家稍微好一點,有工作度假的機會,還是會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歐洲人就比較離譜了,一到六月,倫敦和巴黎的投資銀行家們便沒了蹤影,電話不接,郵件輪回,直接導致每年的第二季度,通常情況下都會成為投資活躍度和投資回報率墊底的一季。
作為富人的後花園,科莫湖的旺季,自然也是這三四個月時間。北至維爾卡納,南到科莫城,一大批酒店、餐廳和遊艇,都指著這一波賺夠一年的錢。
但即使是旺季,也有高下之分,最好的是每年九月底十月初,五月底六月初次之,其他時段最次。七八月天氣最為炎熱,客流量最大,價格也最貴,各方麵來說都無法得到最極致的體驗。五六月氣溫沒那麼高,但還是需要跟大量遊客競爭,畢竟大多數歐美學校都是五六月放暑假,選擇那個時間段集體出遊的家庭不要太多。
而到了九月底,再是要求寬鬆的公司,也需要員工飛回本國完成年度的收尾工作,學生們也早就在校園裡呆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客流量急劇減少,這時還能留下來的,都是有錢有閒的真正富豪。最重要的是,歐洲的夏日,來得晚,走得也晚,九月底,依然掛著殘夏的尾巴。
若即若離,似有似無,不管對人際交往還是氣候條件來說,都是一種最微妙、最曖昧,也最讓人感到舒適和悸動的狀態。9月30日下午抵達科莫湖畔的韓易,遇到的就是這樣,甚至可以用欲拒還迎來形容的天氣。
頭頂是熱力不減的驕陽,萬裡晴空下,沒有一朵雲彩,呈現出一種近乎虛幻的純淨湛藍,讓人懷疑油畫家筆下的顏料,是否就采自這片蒼穹。與科莫湖的藍天相比,就連全年晴朗,像是被套了一層亮色濾鏡的洛杉磯也相形見絀。這種不帶任何雜質的絕妙景象,隻有在從來沒有進入過工業社會的避世秘境裡,才能覓得蹤影。
在輕柔光輝的照耀下,沿岸的湖水,更是成為了能蓋過天際風采的絕對主角。跟尼斯分層明顯,近處透亮,遠處深邃,晶瑩剔透的果凍海不同,科莫湖的水不需要任何矯飾之詞——它就是人們心目中,一片大湖應有的,最本真、最純粹、最美麗的模樣。
湖藍色。
隻有身臨其境,韓易才能體會到,為什麼這種顏色會被人如此命名。
歸根結底,人類穿在身上、戴在頭上,彆在胸口的所有色彩,都是大自然的饋贈。
奔馳轎車沿著湖邊行駛,近處是已經斑駁卻依然鮮豔的民宅外牆,遠處是點綴著棕紅色彆墅的茂密青山,再遠一些的地方,目力所及之處,儘是阿爾卑斯一脈的峰峻山巔。海拔低一些的,仍然顯露著**的土褐,海拔高一些的,則終年被潔白覆蓋。
兩岸皆是如此。
躺在歐羅巴最深沉的懷抱裡,科莫湖享受到的,也是整座大陸最和煦的風。本來該使人酷熱難耐的陽光,被風兒一繞,也變得綣繾纏綿了起來。
在這裡,從來就對大自然無甚興趣的韓易,第一次了解到了它的魅力。
原來,離開了人類,這顆星球也能孕育出如此壯美的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