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得讓女兵把我從床上拽起來,一路強行帶至寧乾洲所在的密室,帷幔後的空間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燈光刺白湧入眼睛,我下意識偏開頭。
等視線適應了光,我方才轉過臉看去。
寧乾洲似乎無恙了,他穿著白襯衣站在一列書架前,正垂首翻閱書籍。
臉色蒼白冷峻,頭發修剪得乾淨利落,鬢邊發梢尖尖那抹銀白很有型,看起來挺精神。全然不像前些日子掙紮在死亡邊緣的人,這或許就是軍人的毅力和自覺。
一名軍官站在他麵前,低聲,“薑常卿已經秘密下葬,寧澈沒敢攜密文上位,他還在觀望中,您叔父也趕回來了,父子二人都沒動靜。”
仿佛五雷轟頂,我悚然一驚,愕然萬分!薑常卿死了?
他怎麼突然死了?
寧乾洲出事後,將寧澈頂了上去,許他軍政大權,以密文為餌,讓寧澈捍衛統帥之位。薑常卿是寧乾洲父親的舊部,麾下勢力盤根錯節,盤固軍中!就連寧乾洲都很難動他!他想要趁亂拿下統帥之位輕而易舉!當初亦是他扶持寧乾洲上位的!
他不可能突然暴斃!誰殺了他!
寧澈殺的?寧乾洲當初讓寧澈跟薑常卿的妻姐聯姻,還把寧澈安排在薑常卿身邊做副將,前陣子又提拔寧澈為協都統,就是用寧澈身後的叔父之權,以及龐大的宗親勢力,牽製薑常卿。
就算寧乾洲真的出事了,寧氏宗親上位,軍權也不算旁落。
若寧乾洲沒出事,正好能觀摩一場寧軍派係內大型奪權之爭,名正言順地同時削弱多方勢力,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我靜悄悄看著寧乾洲,他養傷這些日子,對外放出死訊,外麵風起雲湧,多方勢力激烈角逐。
借用旁人之手,除掉軍中異己。
也可借此機會看清楚誰是忠臣,誰是異鬼。
寧乾洲靜似萬年深海。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
臨死前,能迅速周全地做出最有利的判斷,連遺言都精狠。
這說明,他平日裡便將所有會發生的緊急情況以及身後事都考慮到了,並未雨綢繆開始布局。
我下意識握緊拳,心中懊惱。靳安在乾什麼啊!他不是協調了多方勢力嗎?咋最大的王牌薑常卿就這麼被人給乾掉了!還密葬了!這小子睡著了嗎!
雖曉得寧乾洲死不了,也倒不了台,可還是想放手一搏!最起碼,奪了他的權!給他點難受啊!哪怕是短暫的難受也行!可是根本沒撼動他!
“靳安那邊最近沒動靜。”那名軍官繼續低聲,“線人說,靳安接二連三拿下彥海邊境城池,洋人大為高興,對他論功行賞,將他盯很緊,拿榮華富貴為誘餌,哄他繼續進攻。但是靳安突然停下了,他好像被什麼事情絆住了,突然不打了。一直沒動靜……”
“線人說,好些日子沒見到靳安了,洋人給他半個月休整時間,平京城暫未發現靳安蹤跡。”軍官繼續彙報,“彥派那邊被靳安逼的,臨時選任了一名新督軍,是財閥四大家之一的羅家三兒子,空降的,未有從軍經曆。”
將彙報聽完,寧乾洲眉頭緊皺看著書,隨手點了點,示意我坐。
我不肯。
女兵上前,用力將我按坐在椅子上。
那似乎是一本全英文著作,他沒抬頭,視線全落在書本上。我被迫坐下沒多久,他“啪”的一聲,單手微斂,合上書本。
他抬頭看了眼鄭褚,鄭褚會意,微微頷首,向外走去。
我漠然看著他,寧乾洲這是要辦我了?
他處理事務一向按輕重緩急排序,跟我有關的事情,永遠排在最後處理。
這些日子,他集中處理完首要/緊急事務,現在,才輪到我這個凶手。
對他來說,我刺殺他這件事,似乎也不太重要。
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件事引發的後續效應才是最重要的。
沒多久,鄭褚帶著小方走了進來,一名熟悉的軍官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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