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神宮中,珀耳塞福涅與哈迪斯相對而坐。
她知道冥王抬頭的原因,也確實對此不是很感興趣。因為就像其他地上的神一樣,這位種子女神並不怎麼喜歡渾身散發著死氣的亡靈。
至於哈迪斯為什麼會對此如此關注,其實也很好理解。生前越是強大的生命,在它死後的力量也就越強,而這樣生命產生的信仰,往往也格外驚人。
決定信仰純粹程度的是虔誠,可決定多少的可就是生命本身的強弱了。而對於擁有不朽本質先天神來說,信仰是否純粹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所以真正被眾神所關注的,其實也隻是數量而已。
或許對於奧林匹斯的其他神明而言,還不會太在乎那些少數強大的個體,畢竟如今的人類還處於野蠻生長的狀態,如果沒有德墨忒爾帶來的寒冬,恐怕凡人的數量至今還在增長。
所以與其把精力放到那些強者身上,還不如多在數量上下下功夫。信仰很難強迫,凡人的壽命又很有限,隻有廣撒網才是硬道理,但冥王就不同了。
亡靈的壽命取決於靈魂,越是強大的越是長久。或許在沒有神靈血脈的情況下,第四代人類曆史中屈指可數的傳奇也不過隻能活過二三倍於常人的生命,但亡靈中同樣等級的存在卻能輕鬆存活數千年不止,這一下就讓個體力量的強大變得很有性價比了起來。
而且哈迪斯早就受夠了那些喜歡崇拜冥月的亡靈們,這些骨架與亡魂似乎天然就對賦予它們新生的存在大有好感。所以但凡有些可能,哈迪斯都更願意把那些特殊且強大的存在單獨培養,利用自己的神力創造類似的環境,給予它們新的生命。
這確實很有效的避免了很多麻煩,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件事情本身並不輕鬆。在沒有相應權柄的情況下,哪怕冥月女神並沒有從源頭禁絕過無主魔力的誕生,可哈迪斯依然需要用千萬倍的力量才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不過如果隻是少數的一些,那冥王感覺還可以接受,畢竟他也隻需要關注那些值得他重視的手下就夠了。至於其他的,亡靈畢竟與生者不同,這些死過一次的存在不僅沒有那麼多的**,哈迪斯也不是靠膜拜來汲取信仰的。
這些年來,他已經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作為冥王,這些誕生於冥土的生命對他權利,與建立在權利下製定的規則本身的敬畏,就是對他信仰的一種。所以一有機會,哈迪斯就會親自往地上走一回。
不過這一次,麵對珀爾塞福涅的詢問,冥王隻是搖了搖頭。
“確實是強大的氣息,但是不是凡人,就要我親自看看了。”
“而且……它似乎還和你有點關係。”
回憶剛剛那一閃即逝的氣息,哈迪斯有些不好確定。那是一種沾染了神靈氣息的感覺,甚至那道氣息還很熟悉。
那是德墨忒爾……想到這,像是終於做出了什麼決定,他看向一旁的女神。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能夠確定,對方或許不是最完美的選擇,但一定是他需要的。既然如此,那也不需要再猶豫了。
“珀耳……雖然寒季的到來確實是一件好事,但眾神不會一直忍耐下去的。”
“終有一天,他們會忍受不了人類的削減,然後應你母親的要求,聯合起來向我施壓,讓你回到人間去。”
“但是我不想回去。”
淡淡的說道,珀耳塞福涅在桌上找了找,又吃了一顆水果。
“我可以和母親解釋一下,她會理解我的。”
“或許吧……但無論她理不理解你,宙斯是一定不會理解我的。”
搖了搖頭,哈迪斯對此不抱什麼希望。
神王對德墨忒爾所做的事情,冥王都看在眼裡。顯然,哪怕他並不像波塞冬那樣上躥下跳,甚至來到了荒涼的地下,宙斯對他依然談不上有多放心。
或許隻是出於神王下意識的製衡,或許他真的看出了點什麼,總之宙斯的行為已經隱約表達了他的態度,所以這次哈迪斯乾脆的先斬後奏,先把人搶到冥界來,再要求神王兌現他的諾言。不然他敢保證,中間絕對還會發生點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而且看起來和那位奧林匹斯山的主人‘無關’。
想到這,哈迪斯也有點想笑。宙斯確實是‘誓言的守護者’――誓言包含幾個字,他就會做幾個。而且在誓言以外的部分,他還會反向做的更多。
不過也許正是這樣的人,才能在君王的位置上坐的更久吧――假如他不是神王,而是人類的話。
“神王宙斯,真是惡心。”
拿起手帕擦了擦濕潤的手指,珀耳塞福涅抬起頭。她的目光穿過了神宮的牆壁,以一種更高的角度俯視著廣闊無際的冥土。
作為地上的神靈,她其實也不是很喜歡暗沉的冥界。但與那時不同的是,現在再也沒有一個母親,強行要求她必須待在狹小的山穀中了。
她可以自由的待在這片廣袤的天地,哪怕現在還有點單調――雖然理智告訴珀耳塞福涅,這是德墨忒爾為了保護她才做出的決定,她也能理解母親的行為,但讓一個對萬物充滿了好奇的少女離群索居,百年如一日的待在僻靜的山穀中,這本就是一種折磨。
何況在她看來,也許自己的母親有更好的方式保護她,而不是躲在一個角落裡自欺欺人。
因此,珀耳塞福涅厭惡導致了這一切的宙斯,但也不是特彆親近那個沒見過幾次的母親。她感覺自己就像自己的神職一樣,隻是一枚‘種子’,還被埋在石縫與瓦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