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此時,親臨這個戰場,忽然間一下子,就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他從這些叛軍的眼神裡,看明白了一切。
他們在幾十年裡,當牛做馬,敢怒而不敢言。憤怒像是積蓄在心底的火山,年積月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而那個狗咬狗的投毒事件,隻是壓倒他們心理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件事赤果果的撕開了一切,臣忠主賢的外衣。讓他們發現自己怎麼騙自己也沒法騙了。
彆人被欺壓時他們沉默,親人被欺壓時他們當做沒看見。自己被欺壓時他們默默忍受。當他們的生命即將被剝奪時,他們如論如何也沒法欺騙自己,讓自己逆來順受,引頸就戮。
他們驚恐的發現,他們做不到。
就像陝西的那些亂民一樣,東林的縣令怒斥他們,為什麼不肯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呆著,全家安靜的餓死。而要給他找麻煩。
為什麼不肯體諒一下,自己寒窗苦讀的辛苦,毀壞自己的前程。
這些亂民們瞠目結舌不知所對。
大明的官員最恨這些刁民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這些邊軍反了,那些沒有食物的泥腿子們反了。因為他們以前再苦再難還有條路走,現在,他們走投無路了。
王坤傻傻的坐在地板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虛化。他靜靜地想著,如果陛下不是隻要省錢,而不管這些人死活。他們會反嗎。
陛下根本就沒考慮過他們的出路,他們的妻兒老小怎麼活下去。陛下想的是削減軍費。
陛下拋棄了他們,他們也拋棄了陛下。
這個時候,再和他們說什麼都沒用了。大家已經一拍兩散。
薊鎮的這些兵馬不跟你玩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陛下這麼搞恐怕不是一條好的道路。
對大明的未來,他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周遇吉沒有時間去關注一個太監的心路曆程,他此時緊張地看著叛軍洶湧到鐵絲網錢。
“開火!”隨著周遇吉的一聲令下,軍號滴滴答答的吹響。
砰砰砰!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
衝到鐵絲網前的叛軍,發現他們沒法翻過這個隻有一米五高的鐵絲網。
這東西在空中飄來蕩去的不受力,前麵的人試圖從鐵絲上爬上去。但是他們在搖晃中的鐵絲網上很快就失去平衡,旋轉著摔了襲來,而那些該死的鐵刺,把他的手紮破,劃的鮮血淋漓。
甚至有人掛在了上麵,上不去也下不來,越掙紮,鐵絲網纏繞的越緊。
這時候,密集的火銃響了。
他們中很多人是識貨的。大明有多少種火銃,他們一清二楚。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這是該死的魯密銃。
魯密銃長槍管,大裝藥量,重型鉛彈。射程遠不說,還準確。
這種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傳來的火銃是如此的精良。東瀛的鐵炮在他麵前也相形見絀。隻有廣東的那種叫做斑鳩銃的西班牙重型火繩槍才能與之媲美。
儘管叛軍已經儘量把著重甲的步兵放在前麵了,好多人還舉著原木杆子和碗口粗竹子做的大型盾牌。
但是,在魯密銃麵前,毫無作用。
第一排齊射,煙霧彌漫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