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東營地亂了起來,賊兵們披甲的披甲、上馬的上馬,還有些人甲具尚未穿戴整齊就拉出來檢查防線。
黑夜裡一切旗號都失去效用,艾懷光吹響了低沉的號角。
轟然之間,一支支隊伍越過尚未完全填平的二道壕溝,稍作集結,轉而向東突擊。
坐在帳中的高顯被號角聲驚醒,他猛然睜眼,帶著全身甲片碰撞的聲音起身,活動麻痹的雙腿,正撞上匆忙跑來報信的部下。
“哨長,官軍已經衝過第二道壕!”
高顯並不驚慌失措,他們都知道官軍一定會從東城突圍,而且距離突圍的日子越來越近,早就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甚至聽見官軍突圍的消息,讓高顯在心裡鬆了口氣。
這七個晝夜,城內的守軍不好過,他的部下也不好過。
作為重點防備官軍突圍的防線,前三日每晚,都有一隊人夜不解甲;第四日開始兩隊不解甲,從昨夜開始,三隊不解甲。
這世上就沒有千日防賊的。
也就是多虧了官軍糧草不濟,否則再過兩天,他們所有士兵都要枕戈待旦,這樣的防守對他們體力與精神的壓力太大了。
他說:“傳令左右兩隊擺木橋包抄敵後,中後兩隊掛甲。”
不需要通知前隊,他的哨下兵分五隊,每日輪換營帳,前隊營帳的位置就在二道壕溝邊沿。
這會應該已經和官軍接上戰了。
果然,就在此時,遠遠傳來一聲湧珠炮的炮響。
炮火光亮朝向,就是官軍進攻的方向。
夜幕下的二道壕溝邊沿,已展開廝殺。
即使口中銜枚,也無法抵擋木刺蒺藜穿透腳麵,當哀嚎聲響起,左哨營房外的火槍隊即向慘叫聲的方向進行射擊。
隨後戰馬仆倒,官軍步卒揚塗抹鍋底灰的腰刀殺來,一支支小隊在黑夜的掩護下向東突擊。
交戰聲將整個圍城營地驚醒。
劉承宗也像高顯一樣,渾身著甲坐在帳中睡覺,猛然間被炮聲與喊殺聲驚醒,當即竄出中軍帳喊道:“給西邊傳令,不動!”
城南營地有大軍雲集,各部隊都被驚醒,在各自首領命令下集結人手。
最快趕來報告的是鐘豹所率家丁馬兵,隨即楊耀親自奔馬馳來問詢命令。
劉承宗望著燈火通明的城頭,端起望遠鏡朝城上看了看,道:“城上還有人,高哨長未必能攔下所有人,楊哨長引馬兵向東去五裡外截擊官軍。”
隨後曹耀、馮瓤整頓軍士聯袂而來,劉承宗指派馮瓤率部前去馳援高顯,把曹耀的炮哨留在軍中。
城外黑燈瞎火,炮哨的火炮一片散子打出去,沒準打自家人比打敵人更疼。
“你守住中軍,彆讓他們從這突圍,馮瓤!”劉承宗上前叫住即將啟程的馮瓤,道:“告訴你的人,一旦銜尾追上敵軍,交戰後就喊,艾穆已死降者不殺!”
馮瓤聽到命令楞了一下,旋即重重點頭:“將軍放心,我明白,把艾穆逼出來。”
他想起延水關路誠陣亡的那個夜裡,本來路誠不會死,但為阻止麾下士兵潰散,燃旗做燈,這才遭受數次炮擊,導致被木片紮傷而亡。
城東戰場上全亂了。
千餘官軍隻有四百餘人越過二道壕溝,餘下的官軍在壕溝西側擁堵,有幾個人失足墜入壕溝被紮死紮傷,後麵的人都不敢往前走。
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重新整隊,找到前軍在壕溝中填上的土橋,不過跨過二道壕溝,環境就一個天一個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