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是很有意思的東西。
百姓的生活標準可以高也可以低,即使是牧民都有可能在其他方麵自給自足,唯獨鹽不行,無法自給自足。
鹽是人維持生命的東西,任何一個官府都需要控製鹽產地,這是就連土司都明白的道理。
但另一方麵,每個人對鹽的需求都不大,日常所需一年有個幾斤就夠,所以百姓對鹽的價格變化並不像糧價變化那麼敏感,這中間就藏著暴利。
這種特性的存在,鹽成為朝廷很好的稅收支柱。
在明朝,鹽稅是占比第二大的收入,僅次於糧稅。
而在唐朝,安史之亂之後的鹽稅改革,使鹽稅收入占到了總稅收的一半。
劉承宗過去沒接觸過這些,對此並不了解,但楊鼎瑞很清楚這些事。
從朝廷的角度上,稅收是必須的,還需要多收,但如何薅出最多的羊毛,隻聽最少的羊叫,就是進步。
楊鼎瑞並不認為劉承宗在康寧府七縣要進行的改革是進步,儘管他要給予奴隸自由人的待遇,分給土地,但這最多隻能叫好人好事。
自己硬挺著難受,去給彆人謀福利,那可不就是好人好事嘛。
楊鼎瑞認為劉承宗要做的進步,不是當個好人,而是要建立一個進步的朝廷。
過去在陝北,當個好人就夠了,把搶來的土地也好、糧食也好分給彆人,就能換來貧苦百姓饑軍的追隨,卷著人去打仗,活過一天算一天,在當時是正確的。
但到了這,有了穩定的地方,要考慮長治久安的問題。
“鹽鐵必須專營,而且我認為此時還不是大規模推廣紙幣的時候。”楊鼎瑞說:“我們的銀太少,此時推行紙幣,能撈一把快錢,但於長治久安無益。”
楊鼎瑞說著露出笑意:“等白銀多些,可以嘗試推廣獅子票,畢竟要推行一種貨幣,包括官府在內各方都不得拒收這種貨幣。”
收稅收上來獅子票沒有問題,問題是他們白銀儲量太小。
這著實令劉承宗感到好笑,就在一年前他們剛到俱爾灣,他還因坐擁三十萬兩白銀而沾沾自喜,沒想到不過一年,三十萬兩白銀就啥也不是了。
主要還是西征夾裹的部隊太多,若隻有劉家兄弟本部兩營,這筆錢本該足夠發五年的軍餉。
如今楊鼎瑞一說,劉承宗就明白他說的貨幣時機在哪。
貨幣的準備金和信用缺一不可,沒有準備金,這種貨幣就無法對抗風險;而沒有信用,百姓就不會願意使用。
大明的寶鈔前車之鑒就在那,一沒準備金,二收稅還不收寶鈔。
現在擺在劉承宗麵前的問題也一樣,他需要準備金,而且收稅需要收票子,但如果收上來的都是票子,白銀儲量不變的情況下,票子也遲早會超發。
他要麵對的不是僅僅俱爾灣上萬軍隊,而是統治範圍內至少二十萬百姓,而且這數目還會隨掌控這片土地的時間而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