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我說說,我是怎麼從冬天的大漠走出來,又花了一個月,就從春天走進冬天了?”
這片地方可太奇怪了,都說越往南走越暖和,漢人地方尤其暖和,可他們一直往南走,越走越冷。
他們準備好應付元帥府的軍隊,卻沒料到順著格爾木走出來會這麼冷,季節分明是夏天,可早上和夜晚卻並不比甘肅邊外的冬天暖和多少。
僧人卻不在乎,平靜搖頭:“拉尊逃走,多羅火落赤丞相的領地都變成綽克兔台吉的了,要不了多久,台吉會成為汗,拔都兒會成為那顏,就連小馬兒都會因此尊貴起來。”
“丞相個屁,那顏個屁,汗……台吉變汗挺好。”
固揚接連罵出幾句,隨後發現順嘴說了錯話,轉頭對僧人笑道:“這話大師可彆告訴台吉,不然他又該教我尊奉大汗了。”
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固揚帶著僧人下山,騎馬朝山口的帳房營地馳去,還不敢騎快,騎快了冷。
就在他們進入營地沒多久,河對岸山頂哨位的篝火旁,被凍得咬緊牙關的劉承宗收起望遠鏡,笑罵一聲道:“媽的,我就不信這個韃子比我還耐凍,他們都鑽進帳子裡取暖飲食,讓戴道子搖旗,鄒鳳渡河!”
這邊夏天的傍晚,比打箭爐的冬天稍暖和一點,確實很冷,但對從南邊過來的劉獅子來說,隻要不往山頂長時間鑽,就不算什麼大問題。
比起爐城這裡更冷,但比起西康官道玉樹向北黃河向南這段最難走的路,走到黃河源頭對他們來說環境已經在變好了……而且打過黃河去,天會更暖和、路會更好走。
最先開拔的是先鋒鄒鳳和他老丈人的蒙械番子。
二百多人在源頭東邊扔下牛皮筏子渡河,這種來自寧夏的古老手藝結實可靠,唯獨讓人心看著有點疼皮子。
鄒鳳的這批皮筏趕製匆忙,都未經晾曬刷油,用個幾次就都該腐的腐該爛的爛,不像劉承宗手裡製作的那批筏子耐用。
這批人渡河非常順利,他們人少、重裝備不多,而且身上穿的蒙古裝備就是最好的保護色,離遠了即使被敵人發現也不擔心。
隨後黃勝宵與高應登率六百炮兵、六百馬兵渡河,就沒那麼順利了。
儘管他們已經儘量將重兵器放在兩艘渡船上,但鎧甲太多、渡船太少,隻能由士兵穿著,在源頭南岸各淺灘置下皮筏大舉北渡。
大軍下水片刻,黃河沿線到處都發出聲音,不是有人栽進河裡就是戰馬把皮筏子拽翻,一時間人喊馬嘶,刹那打破雪山下的寧靜。
山口的蒙古帳房轉眼炸鍋,劉承宗看見數不清的人影從帳子裡鑽出來,騎馬的騎馬、奔走的奔走,雙方都在快速結陣。
而在河上,駕馭皮筏的士兵正忙著打撈落水士兵,後來乾脆放棄了,轉頭操持皮筏回來,接引巴桑的左營渡河。
放棄施救並不是讓人在河裡自生自滅,主要是河段不寬闊,人們落水的地方基本已過半渡,絕大多數落水士兵在河裡又喊又叫、猛烈撲騰,最後發現自己跪在河底還能露出半個腦袋。
求生從未如此簡單,站起來就行。
黃勝宵的炮兵部隊反應很快,他們在俱爾灣整訓半年,一身的才華無處施展,好不容易隨軍南征,走了仨月抵達囊謙,攏共參與一場攻打山堡的戰鬥,隨後又成了駐防軍整訓半年多,從上到下都憋著勁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