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心想著已經派人回家,不能叫年過六旬的老母親瞧出自己狼狽心疼,就趁著河州軍西進,探馬東奔的時機,讓麾下標營的弟兄們在湟水裡洗個澡。
這天氣洗澡冷是冷了點,但舒服,衝洗過後軍士們人人精神百倍。
王承恩也給自己洗了洗,正披散著頭發坐在平戎驛的院子裡擦去鎧甲征塵,就有家丁報這個大木牌過來回報。
“大帥,家沒了!”
王承恩麵上一愣,擦甲片的手一停:“啥意思?”
“家裡大宅成這個了。”
家丁將近人高的楠木牌匾豎著擺在身前,上頭明晃晃寫著‘世代忠良’四個燙金大字,王承恩怒道:“賊人把二百年老宅拆了,就給我留個牌匾?”
“不是大帥,老宅在呢,牌匾毀了。”
家丁說著把牌匾倒轉,就見楠木反麵被抹了白灰,墨字書著‘平戎鄉保’四個大字,家丁哭喪臉道:“西寧府衙門來人把宅子征了,當他們這個平戎鄉保所,老夫人被接到西寧去了。”
王承恩一聽也不想什麼老宅了,站起身怒道:“人呢,就眼睜睜看著我老娘叫人捉了去?”
他甚至都想去西寧投降了,不過這想法僅在他腦海中停留一瞬。
他降不了,且不說皇上待他恩重如山,但就這些軍士的家都在臨洮,他想降也沒用。
“大帥,王進忠的達達還在莊上,說當時劉賊將兵三萬從河穀逶迤東出,誰都不敢動彈,就派到莊上仨人,就把想辦的事都辦了。”
“想辦的事,他們想辦什麼,征田宅搶財貨?”
王承恩冷笑一聲,擦了一半的鎧甲也不擦了,起身拍拍手對身側塘兵道:“傳令集結,半個時辰後東進,完成合圍。”
王進忠是王承恩的家丁,沒啥本事老實忠厚,也是同族。
他達達是莊上出了名的懶漢,好喝酒,早幾年他兒子送回家的軍餉都叫他老子買酒喝了,沒錢了就去打打短工,莊上都是同族,餓是餓不死,但日子最大的盼頭隻能指望兒子在戰場立功。
偏偏,王進忠以前就沒立過功,前年倒是在陝北立功了,可當年錢緊,洪承疇、練國事都盯著吳甡那十萬兩賑災銀,最後洪承疇要走了兩千多兩賑饑軍;練國事要走五千九百兩賑疲兵。
他們臨洮就得了七百兩,還是崇禎五年夏天才拿到手上。
王承恩拿著錢,先考慮的肯定是在崇禎五年把崇禎四年除夕、春節、上元節這三天的欠餉給弟兄們發了。
每人一錢六分,僅夠三天,湊合吃頓餃子高興高興。
這點錢也就隻夠高興高興,臨洮的兵不窮,他們一直能吃飽,儘管出兵剿賊的戰利不算多,但至少能維持軍隊正常作戰。
不過這對士兵來說,不算好日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