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陣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東南方向集中十六門獅子炮的炮兵陣地。
那裡作為阻礙的車輛沙袋存在缺口,使用刀矛的步兵也難以在火炮間隔裡展開,強攻那個方向,不但能為兩側突破減少火炮的威脅,還能以最小的代價衝入軍陣。
唯一的難點在於……進攻士兵要麵臨正麵進攻炮兵陣地的慘烈傷亡。
這也是這個火器進步的時代裡,所有將領必須做出的艱難抉擇:是選擇和投射力量遠勝自己的敵人互射直至落敗,還是以部分傷亡作為代價,把敵人拉到跟自己同一個水平線上。
實際上這個問題考驗的並非是將領的仁慈之心,而是他們對軍隊的控製能力,以及士兵對取勝的渴望。
恰好,在這個問題上,國師汗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因為他手上有死傷不會影響和碩特主力士氣的察哈爾降軍。
當第二批降軍被送上戰場,再度被一輪齊射打得四散而逃,國師汗放下手中緊攥帶有裂縫的望遠鏡,緩緩鬆了口氣。
因為第二批次的三百降軍向前多走了十五步。
他抬起左手,一名傳令兵迅速打馬上前,就聽他道:“告訴陣前達爾漢,敵軍火炮裝填時間為五十息,準備衝陣。”
達爾漢是個來自柔然的稱號,被突厥人沿用為統帥兵馬的武職,到蒙古時代,成為一種廣泛使用的榮譽稱號。
到如今,達爾漢已經分成幾個級彆,作為對戰功的賞賜稱號,類似大明的都尉將軍等勳官,立功較輕的升為拔都兒達爾漢,功勳卓著者升為威靜達爾漢,更重的是骨引達爾漢,首功者為威達爾漢。
明朝記載的很多蒙古貴族人名,就乾脆以稱號代之,比如拔都兒、威征之類的名字。
國師汗口中的達爾漢,就是陣前統率精兵的軍官。
為一舉破陣,他準備了兩套策略與三千三百名士兵。
其中有九百人是察哈爾降兵、兩千四百名和碩特士兵,這些人組成五個進攻梯隊與一個千人預備大隊。
作戰計劃是以兩個批次的察哈爾降兵衝擊炮兵陣地,第一批查看敵軍火力、第二批查看放炮間隔。
第三次才真正發起進攻準備,以最後的三百降兵為步鬥精銳遮蔽炮子,掩護其後的四百和碩特步戰好手衝撞陣地。
一旦這些人打開缺口,隻需扛住戰線片刻,緊跟其後的千人大隊就會順勢殺進陣地,從角落破陣,改變整個戰場局勢。
而最後留下由一千名牧兵組成的預備大隊,則用於國師汗的第二套策略——驅馳降兵強衝敵陣、消耗敵軍體力,是蒙古軍隊的祖傳戰法。
但這套戰法有一點小瑕疵,即為降兵存在戰場倒戈的可能,尤其頂著炮子強衝炮兵陣地,增加了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
預備隊就負責乾這事,一旦降兵倒戈,他們以三倍兵力解決降兵,這在國師汗的計劃中不是風險,而是機會。
若降兵倒戈,敵陣不動,則對他並無損失;若敵陣派兵掩殺,則正好落入國師汗下懷。
他所忌憚的,唯獨車陣,車陣經過向南向西派遣軍隊,僅剩五六千人,衝出來的漢軍沒了車陣掩護,就算野戰以二換一,他依然占據絕對優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