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番營在滿是砂石的田地間掘下第一鏟、升起第一堆火葬的濃煙,車城中的涼州衛旗軍就變得躁動不安。
前者是封鎖他們離開戰場的退路,後者則讓這場戰爭對大多數士兵來說變得沒有意義……他們需要首級,沒有首級,就算戰爭勝利,也沒有意義。
丁紹胤在車城裡急得兜圈子,罵罵咧咧道:“這些番子怎麼跟東虜韃子一樣!”
實際上不止東虜,不讓明軍得到首級,幾乎是所有明軍對手的共識,隻是不同的對手,對處理屍首的選擇不一樣罷了。
蒙古人通過約定成俗的報恩規矩,讓戰場上的鉤鐮槍騎手成為創業先鋒;而在遼東,女真人則在戰爭中製定出更嚴厲的賞罰規定。
能帶走就帶走,帶不走就毀掉,實在不行,就搶在明軍之前割掉己方陣亡士兵的首級,把辮子帶回家。
壕溝給車城中的涼州衛旗軍罩上一層絕望情緒,焚燒屍體也讓人們立功受賞的夢想破滅,車營旗軍在片刻躁動之後,人人擺爛,反正輜重還很多,敵軍一時半會也打不進來,固守待援。
這種戰場間隙的和平時期,讓巴桑也輕鬆不少。
此前他一直沒有注意腳下的土地,直到西番營的士兵開始挖掘壕溝,他才注意到這裡的田地覆蓋著一層砂石。
兩三寸厚的卵石、細沙均勻地覆蓋在田壟之上,這些砂石在地表之上顯得突兀,明顯不是天然而是人為,這讓巴桑來了興趣。
奴隸出身的巴桑,在被管家用鞭子教授射箭之前,也曾是埋頭傻乾的農奴好手。
他對農業技術非常了解,當貴族老爺封出的頭人得到一座莊園,先驅使農奴在莊園四周放火,然後使用一排農奴手持木犁淺耕,灑下種子,明年就會收獲糧食。
這樣種上三五年,這塊地長不出什麼東西了,再向外走,燒掉另一片荒地,繼續耕作;再過三五年,周圍的領地都被燒了,就回過頭來耕作最早拋荒的地,就又能得到收成。
這叫撂荒農作製。
後來這種撂荒農作製被人為的控製,就出現了休閒農作製,固定的讓這些土地休息。
比如這塊地連著種兩年,休息一年;又比如挑出兩三片地,種一塊歇一塊、種兩塊歇一塊的三圃製,大同小異。
再此之上,因為康區、烏斯藏風力強、土壤粗、氣溫土溫低,以至於土壤中的氧化分解慢,潛在肥力大而可用養分少,大量牲畜糞便被用作生活燃料燒掉,以至於沒有施肥的概念。
所以西番百姓便在客觀環境下,發展出了輪作製,即這塊地今年種青稞,明年種豆,以獲取相對穩定的收獲。
以上,就是巴桑在加入元帥府之前掌握的全部農業知識。
但在康寧設府之後,巴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文化衝擊,見識了人類農業科學最偉大的創造——壟作代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