葷油的來源就是瓦剌韃子運到嘉峪關的羊羔子,那些羊跟中原的羊不一樣,屁股很肥,都是葷油。
正是這件事,讓洪承疇意識到,朝廷對元帥府的真實情報少得可憐,對於劉承宗在青海這幾年究竟都做了什麼事,了解極為有限。
沒有情報,他這個三邊總督使用策略的基礎就是錯的,這仗怎麼能贏?
洪承疇意識到,依靠明廷的傳統手段刺探情報,根本看不清元帥府的真實麵貌。
隻不過整個冬季,他都顧不上元帥府,蔓延寧夏、延綏、固原等地的蝗災,把他折磨得焦頭爛額。
折磨他的不是蝗災,蝗災也折磨不到他,一方麵他的官職是總督,全稱為總督軍務兼理糧餉,蝗災是民政。
而另一方麵,滅蝗的工作雖然確實很複雜,但是對這個年代陝西的地方官員、在衛武官來說,還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隻是他們人生中遇到所有問題裡最容易解決的一個。
至少這事有例可循,隻要把它當成事,依照過去處理成功的例子去辦,它就真能辦成——這年頭再也沒有這麼容易解決的問題了。
折磨洪承疇的是蝗災帶來的次生問題,他要兼理糧餉,可是蝗災過境,哪兒還有糧餉?
其實這時候絕望的不僅僅是農民軍,洪承疇這些大明官員也很絕望,隻是絕望的地方不一樣罷了。
擺在洪承疇麵前的,是一個被打爛的陝西,各縣、府,在職官員不到一半,而且一旦這個官死了,或者升調了、貶謫了,就很難再找到繼任者,西安知府、陝西督糧道,這都是權勢大過天的實缺,硬是能空個一兩年沒人補。
具體絕望到什麼程度?
洪承疇過去有個同僚叫劉嘉遇。
在陝西做官的時候,他管糧政、劉嘉遇管郵政,不免要打交道,關係談不上太好,屬於敬而遠之……洪承疇很少眼氣彆人的際遇,這個劉嘉遇就算一個。
劉嘉遇是邱縣人,有才學、頭鐵、運氣差、命格硬、脾氣大。
這人很任性,剛當知縣就得罪禦使;進兵部,得罪魏忠賢;當官離家遠了就不去,閹黨五虎之首、兵部尚書崔呈秀要奪情,還被他臭罵:不祥之身。
偏偏就這個人,得罪魏忠賢是因為魏忠賢仰慕才乾,給他連升了兩次官;為官被舉了四次卓異,朝廷讓舉薦官員,二十個人有三個舉薦的都是他。
蝗災、積案,處理得手到擒來;山海關軍需、天津衛船隻,一點不是問題;陝西的郵政,辦得很好,到山西去,他甚至還拖著病體跟流寇打了仨月。
到哪兒做官,就到哪立功,但凡收收脾氣,沒準早入閣了。
這樣一個人,現在怎麼樣了呢?
死了。
前年死的,在宣府懷隆兵備道任上被活活累死的。
因為連年戰爭之下,朝廷機器已經運轉不靈,地方官員如果不是那麼有才能、不是那麼有氣節,在任時懷有一點糊弄事的心態,隻乾自己能乾的、隻管自己能管的,對其他工作佛係一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