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有些事,楊嗣昌明知道楊麒這家夥說什麼‘在豐州灘全殲後金軍,叫沈陽今年無備冬之軍’之類的是鬼話。
但沒有辦法。
誘惑力很大。
兩萬後金軍彆的不說,裡頭隸屬八旗的戰兵隻要有一萬,殲滅在這兒,就等於直接打掉滿洲一旗。
何況哪怕隻是把他們拖在這,今年冬季的錦州方向就固若金湯了,後金沒能力發動大規模進攻,皮島的東江鎮總兵沈世魁,便有了可趁之機。
但出邊作戰是大事,絕非楊嗣昌一個人就能決定。
楊嗣昌很爽快地就把楊麒送來的書信、情報統統打包,讓人快馬加鞭走長城沿線,給北京城送去。
七月的紫禁城,氣溫炎熱。
早前倆月本該是下雨的季節,但今年的雨水很怪,北直隸風調雨順,偏偏就從盧溝橋到天津衛畫了條線。
北直隸西南風調雨順,但過了盧溝河與海河這條線,夏季滴雨未下,通州等地的莊稼俱被曬蔫,就連空氣中都浮動著燥熱的地氣。
不過京城畢竟是京城,達官貴人的宅邸都能領到皇宮頒發的冰塊,民營的冰窖也有好銷路,使這座彙聚大量人口的城池,倒比彆處涼爽幾分。
冬季切割冰塊、修建冰窖、需要時取用,是這片土地上古老的傳統,最早可以追溯至西周。
周有八政,曰食、貨、祀、司空、司徒、司寇、賓、師。
俗話說以食為天,食為八政之首,在周代有龐大的職官體係,其中就有一個官職位於酒正之下,叫淩人。
淩這個字,最早就意為掌冰之人,負責采冰、藏冰。
這是聲勢浩大的工程,自古以來,就有‘淩其三’的說法,意為采集貯藏的冰塊,是用量的三倍。
不過那是西周的技術,到如今這個年代,密封冰窖的手段更多,但采冰量仍然是三倍,所以理論上藏冰得到的冰塊更多。
但如今用冰的人也更多了,所以反倒冰塊還是個比較奢侈的用品。
可惜,在這個炎熱的七月,夾牆裡再多的冰,也無法壓住紫禁城的躁動不安,甚至還讓即將到來的秋風更加肅殺。
一切都因為此時,國中局麵大壞。
乾清宮裡,一身青衣的崇禎皇帝頹然無力地倚靠龍椅。
皇帝身前的龍案上散亂擺著幾封奏報,最上麵一封,來自駐軍襄樊的湖廣總督盧象升。
這是盧象升在十日之內的第二封奏報,早前的第一封報告了闖將李自成率軍攻入鄖陽,將新任鄖陽巡撫宋祖舜圍於城內,大略四方。
宋祖舜是盧象升的繼任者,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朝廷之所以點了他做鄖陽巡撫,就是因為他知兵。
崇禎二年己巳之變勤王的時候,宋祖舜擔任參政,分守涼州道,那年甘肅勤王軍途中嘩變,殺了參將,瓜分行糧六千兩回師西北,把巡撫圍在蘭州,向西渡河,聲勢大壞。
被圍在蘭州城裡的巡撫命人飛馬馳書,傳信命涼州道嚴防死守,城內士紳也堅定地站在朝廷這邊,做好了死守的打算。
畢竟甘肅那邊的士紳,成份就是退休的世襲武官,就沒怕事的,雙方勢同水火,一場大戰在甘肅東部的涼州道蓄勢待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