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糗的不隻是幻,翻山越嶺狼狽不堪的仙此刻已是無地自容,迎接她的不是張燈結彩和祝福,有的隻是尷尬和屈辱。
雪紫嗤之以鼻,搖頭歎息:“唉,仙姐姐,我就不留你喝茶了,趁天色未晚,你還不趕緊回家去”
仙鬱悶至極卻說不出口:“雪紫妹妹……”
雪紫忍不住又嘲弄一番:“咦你不是和櫻在一起的嘛,怎麼又要和幻結婚了呢”
“嗯……櫻親我不懂你在講什麼,這和櫻親有什麼關係啊。”
“嗬嗬,我以為你和她相處得很好呢,難道不是嗎”
“那當然。”
“這就怪了,你到底要嫁給誰”
雪紫的連環拷問打了仙一個措手不及,仙這才意識到她掉進了雪紫挖的坑,被狠狠設計了一遭。幻突然回過神來,手臂的反射疼痛猛然間令他大徹大悟,櫻的甜美錯覺消失殆儘,鳳的可怖寒影卻是曆曆在目!
“雪紫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啊,這會讓人誤會的。”
“我說的可是實情啊,你和櫻,哦不,應該是鳳才對,你們整天摟摟抱抱的在一起,恐怕也早都同床共枕過了吧。”
“哦,天哪!你彆說了好嗎,不是那樣的!”
“夠了!”幻陰麵怒目,舉拳砸向棧道旁的岩石,碎石飛濺,濃塵滾滾,幻手握銀槍,血拳顫抖。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幻幻,你聽我解釋——”
“滾!”
幻厲聲怒吼,銀槍飛流劃過,瞬時頂住了仙的喉嚨,山野寒氣錐心刺骨,仙震驚失色,她看到了幻最為可怕的一麵,幻凶怒的眼神並非失去理智而是發自肺腑,仙悲恐萬狀、滿目驚淚:“幻幻……”
幻收回那冷漠無情的長槍,繃著陰鬱的臉,字斟句酌又重複了一遍:“給我滾……”
仙的心涼透了,吹著灰暗古堡的寒風,望著幻轉身走上吊橋再也不回頭,聽著雪紫尖厲的嗤笑,直到司徒和小天關上堡門,仙的眼淚終於宣泄而出,她傷心欲絕跪倒在這孤悲的山巔,破碎的心遭到了毀滅般的打擊。
幽暗的城堡四處透著淒涼,燈火漸明,天使和雪紫應召前往中央大廳,幻早已獨自跪在帳外,黑紗帳在交織投射的暗光中恣意飄蕩,仿佛撩撥著人心哀怨燼滅過後的惆悵,時隔幾日,雷終究還是露麵了,似乎是幻的一出鬨劇悄然打破了這座古堡的死寂。
“從今往後,屬下隻願一心追隨雷氏,絕無他念,請雷大人明鑒!”
幻當即立下重誓,此番痛徹心扉的表態出自他那放浪形骸的做派倒是一點也不令人詫異,隻是他已性情大變,尤其在雷的授意之下,城堡裡的一切都變得極其微妙了。
“莫怪我無情,天雷,我不希望你也去效仿幻。”
“大人……”
雷的庭訓之下,天使無言以對,雷分明是暗示他不要再和憐惜交往,天使原以為感情的事能夠掩人耳目從長計議,想不到被那個不明事理的幻衝動攪局,雷果然還是心生芥蒂,看來天使以後想去約會都得有所顧忌了。
“幻自然是不能跟你比,天雷,你身邊不是還有紫丫頭嗎,她對你可謂情真意切。”
“大人誤會了,我跟紫雷隻是……”
天使匆忙辯解,雪紫卻是陣陣竊喜,雷這是有意要撮合她與天使啊。想到剛才成功斷送了一樁孽緣,雪紫頓時喜笑顏開,這真是上天給她的福報呀,她很樂意再親手拆散天使和憐惜這對苦命鴛鴦!
“不必再講了,也許幻說的對,城堡是該添些喜氣了……你和紫丫頭就挑個良辰吉日,把婚結了吧——”
“大人!”
雷一語驚人,甚至不再給天使爭辯的機會,不管雷是以家長身份自居還是一時興起做媒,這根本是錯牽紅線,天使按捺住惶惶不安的情緒,他自然不會把雷的話當真,隻當作是雷為了排解失去刹那的傷愁而開的玩笑罷了。
幻遭遇莫大的諷刺,胸中的憤懣難以抑製,沉跪的膝蓋顫抖不止,他葬送了仙的柔情,雷氏的歧視卻變本加厲,如今悔之晚矣……
“謝謝雷大人!謝謝哦!”唯有雪紫心花怒放、連連感恩,也許是她等得太久,這一刻竟來得如此突然,令她幸福滿懷,古老的城堡裡響起鮮活的歌聲,一顆久違的少女心被激活了。
山色黯然,沼氣彌漫,暮靄之中泣聲漣漣,自從仙哭哭啼啼跑回雪仙小屋,她便把自己關在臥室裡慟哭不止,誰也勸不動她。隻因莫須有的荒謬理由,仙竟被拋棄、羞辱、打擊得體無完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讓她沒臉做人,甚至令她一度萌生輕生的念頭。
春和櫻好不容易才敲開仙的臥室,春問仙是不是被幻欺負了,仙哭趴在床,什麼也不肯說。櫻的心裡七上八下的,她鼓足勇氣去安慰,怎料被仙一把推開——
“你走開!”仙淚麵紅腫、目光激憤,春嚇了一跳,櫻卻是心知肚明默不作聲,仙的悲戚無從釋放,她裹著被子渾身發抖。
“仙親,到底怎麼了,你不該對櫻親發脾氣呀……”
“抱歉,我不想見她……”
仙拉住春的手,發出心灰意冷的細聲抽泣,不明所以的春隻得將仙緊擁入懷又萬般無奈對櫻搖了搖頭。
櫻含淚退出仙的臥室,一個人躲進廚房,什麼也吃不下,又在客廳沙發上蜷縮了一會兒,她發著呆,倚著小屋門站了許久,望著淒涼昏暗的森林湖泊,心裡痛得就像被撕裂了一般。記憶中,仙還是第一次衝她發脾氣,那拒斥的眼神和冷漠的語氣都令櫻深受打擊,即便櫻知道這是自己罪有應得,她對不起仙,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了……
送親儀式過後,小屋難得清靜,若在櫻的臥室裡美美的睡了個懶覺,消除了多日的疲憊,整個人都感覺精神了許多。若翻出一些剩飯填飽了肚子,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看電視、吃零食,聽著仙的臥室隱約傳出的哭聲,若懶得去搭理。平日裡吵吵鬨鬨慣了,這麼大的屋子突然安靜下來還真不自在,若扔掉手裡的瓜子皮,望著門外的風景,唉,也不知櫻跑去哪裡了,她忽然好想她啊。
暮色淒迷,瀑布流水的悅動透過淡霧在耳畔研磨,若沿湖尋望櫻的下落,不覺間來到瀑布旁的樹林,櫻似乎就在附近。穿過疏密交錯的林帶,一條晶瑩流玉懸掛山崖,碎玉款款傾瀉彙入深潭碧水,清新濕氣敷麵撲鼻,玉色霞光掩映著落花潭水裡的紫衣倒影,若一步一停,等待著她的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鳳的背影靜立潭邊,紫衣綠水相依,長發瀑布相隨,清風拂過潭麵激起萬千漣漪,宛如至美畫卷撥動著若的心弦。
“是為了抑製櫻的傷痛,你才會出現的吧,好像每次都是這樣,我說的對嗎。”
若靠近鳳的身旁,鳳的深沉冷酷恰恰讓她覺得溫情四射,若也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大概是她愛得太深無法自拔……
“竹影拂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鳳漠然側首,舉目遙望斷崖邊的晚霞:“這便是我此刻心境。”
潭中兩個倒影被紅霞浸潤融合成片片微粉,若情不自禁挽住鳳堅實的臂膀,她的心境也被渲染得平和而又寧靜,任何紛愁繁緒在此一刻仿佛都能化作烏有,她隻要和鳳在一起就夠了,隻要這舒適感就好。
“上次我答應和櫻做姐妹,但不包括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何”
“鳳,我要你做我的情人。”
若癡情的目光打量著鳳驚疑的眼神,短暫的對視裡閃回著每一次相遇的美好,可情愫之深卻遠不止那些,若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情感寄托,而鳳也著實感受到了潛意識深淵裡的細微痛楚。
“是不是我太過唐突,原諒我,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以抱我嗎,就像我們每晚在一起那樣……”
麵對鳳如此近距離波瀾不驚的冷漠,若的尷尬與苦澀隻能一笑而過,她畢竟不是那種愛哭的女子,在這落魄時刻,她才發覺原來不會哭也是一種失敗。
甘甜的水蒸氣透散著若的體香,如同記憶碎片持久微醺刺激著鳳的感官,油然而生的困惑浮上心頭,鳳並未敞開懷抱而是憤然抓起了若的手,潮氣與濕熱在掌心之間激烈傳遞,若的心狂撲猛跳,鳳的神色卻愈來愈陰沉——
“你到底是誰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唔,什麼意思,乾嘛突然這樣問”
“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懂……我愛你,可以嗎”
“嗬嗬,你去了南妙羽島,還有,你認識那個阿熊,說說吧,你跟罪惡組織的關係。”
“你懷疑我……”
鳳的掌力隨情緒激憤而迅速增強,力量之大足以扯斷若的手筋,若卻隱忍不言,她的眼裡沒有絲毫恐懼或埋怨,她甘願把身體交給鳳來決斷而保留自己不變的情感。
麵對若如此脆柔而又強硬的身心,鳳不由得鬆懈了手勁,他給這個遍體鱗傷的姑娘又新添了一道傷痕,鳳不敢想象這一回是他親手所為。一念之差則抱憾終身,鳳絕非鐵石心腸,他也無法逼迫任何人悔罪,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從未見過她,又或者永不相見……
晚霞映照著紅藍相間的湖水,雪仙小屋前形影彆離,若要辭行了,這一次可能是永彆,她穿著來時的那身襤褸裙裳,就像當初那樣身無一物,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若若,好妹妹,既然你決定要走,我們也不再攔你,希望你一路保重。”
春代表仙送上了一套新衣服和一袋乾糧,都被若婉言謝絕了。若邁開孱弱的腿腳,單薄的衣衫裹著嬌瘦的身子在涼風中瑟瑟發抖,櫻終究於心不忍跟了上去:“我去送送她。”
冷風拂麵,湖光暗淡,淺月掛上樹梢,繞過湖岸進入幽閉的叢林,二人腳步輕纏,沉默相隨,縱有許多話卻難以開口,送君千裡終須一彆,就在此刻此地分手吧……
“既然做不了情人,還是做回姐妹吧,也挺好……還可以嗎……”
若強忍哭聲,笑著對櫻伸出手,櫻劃起微搐的指尖勾起若的小指,若的肌膚冰涼徹骨,就連血氣似乎都冷得打顫,就像一次次的生死離彆訴說著她的傷悲。
櫻的呼吸越發沉重,她屈指握住若的手心,不由自主推向前進,直到把那掛滿冰霜布滿傷痕的身子裹擁入懷,輕扣肩背,櫻情難自已點起了頭。
“……真的”
若半信半疑,感知著櫻的體溫,鳳的無情已如夢幻泡影,雨露打濕了腰身,夜風卷起長發輕沾在臉,微啟蒼白的唇,含著櫻的鬢發、耳環,若的手伸向腰間——
看似清清白白離開雪仙小屋,若什麼都沒留下也未曾有過任何索取,實際卻帶走了最為貴重的兩樣東西——櫻送給她的玫紅烈焰,以及櫻的心!
匕首脫鞘,粉色刀光點燃暗林,玫紅烈焰如追風似閃電,濕冷的夜空瞬間變作熾烈的銀河,極美的幻火映照著若深情的眼眸:
“永遠在一起吧,我的情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