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南直隸常熟人,東林黨黨魁,原內閣次輔……對於大明政壇及官場,沒有不知錢閣老風采的,特彆是天啟五年底,帝詔內閣會推重組,以組大明新一屆內閣,錢謙益的呼聲可比孫承宗、畢自嚴這些人高太多了。
甚至在那場會推尚未結束,天子沒有圈選內閣首輔、次輔、群輔名單,就已有人在私下稱錢謙益為元輔。
那時的錢謙益何等風光。
直到都察院的彈劾奏疏出現,關鍵是這封彈劾奏疏,非一人直呈,而是聯名所呈,這叫大明中樞經曆一場震動。
都察院左都禦史李起元、右都禦史鐘羽正、左副都禦史孫居相、右副都禦史楊景辰、左僉都禦史朱延禧……一眾都察院高層聯名彈劾,叫風光無限、呼聲最高的錢謙益,被罷官奪籍逮進大牢。
都察院的聯名彈劾,是朱由校賦予的一項特殊職權,即針對內閣成員所為展開調查,必須要有多少人才行。
監察與行政剝離是必須要做到的,不然吏治想要維係到一定的水準,根本就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事情。
但是要如何確保該項製度體係,不會被人彆有用心的利用上,繼而作用到黨爭上,朱由校可謂是絞儘腦汁,才初步完善了一些製度。
都察院監察中樞。
檢察院監察地方。
廉政院專司反貪。
圍繞這一整套的監察體係,各項細則、製度、章程逐步完善與明確,三院直歸天子統轄掌管,想進三院為官者,需通過對應的考核與審查才行,也就是說,僅是通過科考是不夠的,進監察體係還需參加增設考核,甚至針對新科進士、躋身官場等不同情況,還製定了對應的標準。
之所以要如此複雜,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為了確保監察隊伍之中,不會混進來害群之馬,倘若大明監察都漏洞百出,那還如何能行使好監察職權?
甚至在監察這一塊,朱由校還設定不同境遇下,監察體係的運轉模式,一個是皇帝親掌,一個是王大臣兼領,針對不同模式下,還有對應的細則調整,這為的就是叫監察體係不出現任何漏洞。
因為朱由校比誰都要清楚,這世上任何的製度或體係,不管修訂的如何完美,總歸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一些人找到缺口,繼而去鑽空子,再一個任何權力在手,終究是要靠人去執行的,所以就難保不出現徇私之事,條條框框的設立是為了製衡與震懾,人也是一樣的。
錢謙益自裁未遂一事,在內閣高層產生不小震動與漣漪,而彼時的西苑,卻呈現另一種態勢。
玉熙宮。
“……據鸞衛的秘密調查,在錢謙益及其黨羽被抓審查期間,以崔呈秀為首的廉政院諸官,曾明裡暗裡的過問其此事。”
鸞衛、龍衛都指揮使李若璉表情嚴肅,畢恭畢敬的作揖拜道“甚至在都察院移交一部分要案卷宗,按製叫檢察院負責地方事務,廉政院這邊有想插手的跡象。”
“特彆是關於東南的追查事宜,廉政院中有人表現得過於熱衷,不過對於此事,信王殿下雖然知曉,但卻沒有太過關心,畢竟錢謙益被都察院聯名彈劾逮捕後,與之有關的大批官吏先後被抓,這其中需要梳理的利害關係太多了。”
“所以說在此前進行的東南洗滌中,圍繞廉政院這一塊,有一些人在暗地裡接管了部分利益?”
朱由校雙眼微眯,倚著軟墊道“針對崔呈秀這些人的監察,可在暗中查到了什麼,是否有與東南方麵的書信往來?”
“從掌握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
李若璉如實稟道“從崔呈秀他們歸京以來,鸞衛這邊就截獲了幾封書信,但自那以後就再沒有這種往來了。”
真是利益動人心啊。
朱由校的眼神冷了下來。
當初用崔呈秀這幫人,就是想著以廉政院這把利刃,來劈開錯綜複雜的大明官場,還彆說,在那幾年,崔呈秀這些人用起來是真順手。
不管是北直隸倉場一案,山東漕運一案,亦或是這前後衍生的要案,還有由浙江漕運追查衍生出的眾多大案,這前前後後可逮捕了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更彆提這期間所查抄的贓銀贓產了,更是不計其數!
對於大明文官的德性,不管是中樞的,亦或是地方的,朱由校再清楚不過了,這其中的蛀蟲敗類,彆管偽裝的多好,隻要敢有稍稍鬆懈,他們就敢玩出花來。
所以朱由校從沒有對吏治放鬆過。
同樣的道理。
他所整合的監察體係,不可能隻靠上述提到的那些,就能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所以一支在暗處的監察體係,也在監察著這套明麵的監察體係。
至於這套在暗的監察體係,每一位都是精挑細選的,通過了層層篩查與考核,這才能進入到其中來。
“在最近兩年,朕給監察賦予了眾多職權,這固然叫吏治扭轉不少。”朱由校撩撩袍袖,看向李若璉道。
“以至一些不好的苗頭,開始在都察、檢察、廉政三院出現,連內閣,朕都敢叫都察院的人去聯名彈劾,以展開對應調查與審查,監察體係又如何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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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朕繼續追查下去,不止是廉政院,還有都察、檢察兩院,要細細的給朕篩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想渾水摸魚!”
“臣遵旨!”
李若璉當即作揖拜道。
但在他心底明白,監察這次要有一批人倒台啊。
而在李若璉的潛意識下,想到的就是崔呈秀這幫人。
隻是李若璉從不知道,早在天子決意啟用他們時,這幫人的下場就注定了,揣著不好想法躋身官場,即便短期內能克製住欲望,可時間久了,那就不可能克製住欲望的。
屠龍勇士終成惡龍這種事,朱由校斷不會叫其在一些領域發生,不然他先前所做的種種,全都是天大的笑話。
監察體係的隊伍,想要保持純潔性,這不止要嚴把新鮮血液的補充,明確各項嚴格的製度體係,給予物質上、精神上的保障外,還要有一樁樁針對這一體係下的要案鐵案,來叫一批批進來的人知道,犯下這樣的過錯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皇爺,信王求見。”
在李若璉離開沒多久,劉若愚低首走進道。
“叫他進來吧。”
朱由校開口道。
“奴婢遵旨。”
看著低首離去的劉若愚,朱由校心裡暗歎一聲,出現這種事情,對朱由檢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其實錢謙益一案掀起後,朱由檢的種種表現,朱由校全都是看在眼裡的,很努力,很用心,早出晚歸的,也是在朱由檢這種表率下,使得都察院、檢察院的人,不少都受到極大刺激與鼓舞。
信王都這樣,那何況他們呢。
但是在錯綜複雜的官場上,尤其是中樞這邊,真想做成一些事啊,就不能隻把心思全都放在事本身上,還要兼顧到方方麵麵,避免在毫無察覺下,有人就會在暗中使絆子,繼而導致事情無法做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朱由校將錢謙益一案,交給了朱由檢總管親抓,但是在彆人不知曉下,朱由校對一些事依舊關注著,掌控著。
朱由校就是要用錢謙益一案,讓朱由檢深刻體會到兼領監察這一塊兒,不是有了王大臣這層身份,很多事就想怎樣就能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