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楊泉手底下的頭號跟班,喚作“陳大”。
獵戶出身,練過幾招把式,不是什麼善類。
白啟最近越發結實的精瘦筋骨,比起陳大的壯碩身板,立刻顯得單薄起來。
他趕忙把頭埋低,像是膽小怕事之人
“秋天魚肥,僥幸打上幾條……陳哥,要不拿些肉去分吃?”
陳大摸了摸發青的下巴,嘖嘖道
“怪不得泉哥講你機靈!好,這包肉,算是孝敬咱們,改天請你吃酒!
這些天與王癩子出入**灣,吃喝拉撒都在船上,累慘老子……”
他可沒楊泉那麼講究,送到門口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是極是極,狗日的王癩子,賺到錢也不分潤點,等下非得給他酒葫蘆裡尿一泡大的!”
“不曉得牙行那邊,搞到需要的貨色沒有,二十條的數目,還差不少呢。”
“打個窩子,連著守兩夜才等到一條鬼紋魚,照我看,他吹噓的獨門餌料,也沒什麼大用……”
陳大獨自踏進肉鋪,跟著他的兩個潑皮低聲叫苦。
以船為家的打漁日子,自然不好受。
陸地上待慣的人,難以忍受也屬正常。
“王癩子果然跟楊泉勾結了!難道真是用雞鴨禽肉打窩,釣鬼紋魚?”
白啟聽覺靈敏,看似隔著好幾步遠,卻把潑皮的對話儘收耳中。
“阿七,你弟弟到時候認了林管事當乾爹,可得請咱們吃酒!”
拿著雞鴨籠子的陳大出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說起這樁事
“契約文書他都備好了,就等你點頭了!
換個大幾千錢,再去王癩子那裡買條鬼紋魚,一舉兩得啊!”
白啟眼皮壓得很低,遮住眸中冷意。
好像呆呆站在原地,目送陳大等人離去。
“阿七,牛肉切好了……”
“鄭大哥,陳大這陣子總來買雞鴨麼?”
“是啊,都說他跟王癩子用這個在**灣打窩……”
白啟把荷葉包好的豬肉擱在案板上,又丟下幾吊錢,不好意思道
“鄭大哥,突然想起有些急事,這肉放在你這兒,待會兒我讓蝦頭來取,成麼?”
鄭屠擺擺手
“儘管放心,少不了半分!去吧!”
白啟道了一聲謝,腳步匆匆,離開肉鋪。
天色暗沉沉,落日餘暉被墨色掩蓋。
順道把他的身影也吞沒進去。
……
……
“陳哥,壓艙的石頭是不是加重了?今天咋劃得好吃力呢!”
矮個子的潑皮哼哧哼哧劃著船槳,大冷天逼出滿身熱汗。
“平時偷偷摸摸進半掩門弄寡婦,把身子掏空了。
如今該乾正事,就成了軟腳蝦!
老三,你替他一會兒!”
陳大坐在烏篷船的前端,罵罵咧咧
“瞧你這個慫樣,你抱著娘們兒睡覺的時候,咋不見縮卵?”
矮個潑皮自覺委屈,卻又不敢多言。
不曉得啥原因,今天劃船格外累人。
就好像艙底壓著百斤多重的大石頭,沉得要命。
非要使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撐得動!
沒過多久,被喚作“老三”的潑皮也開始氣喘籲籲,喊道
“陳哥,船……好像是重了!我不行了!”
陳大瞧了一眼買來的雞鴨,穩妥放好。
然後起身接過船槳,前後劃動
“若讓老子發現,是你倆想偷懶……嗯!怎麼真的沉了許多!”
此時剛入夜,墨色茫茫鋪蓋下來,看不見半點燈火。
周遭寂靜,隻有蘆葦搖晃,水波蕩漾的細微動靜。
一股悚然的寒氣,倏地就從潑皮脖頸後麵冒出來!
“莫不是撞到水鬼了?”
老三心裡瘮得慌。
“他來了!餘老頭化為厲鬼索命來了!是咱們將他沉進**灣……”
矮個潑皮嚇破膽一樣,臉色煞白。
“胡說八道!都給老子閉嘴!哪來的水鬼!”
陳大怒喝,按住心頭的懼意。
他丟下船槳,前後仔細檢查一遍。
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隻烏篷船在河麵漂流,好像原地打轉,深陷於這片蘆葦蕩。
往常作威作福的三個潑皮死死挨緊,恨不得擠成一團。
眼中滿是惶恐,再無半分囂張的模樣。
“拿人打窩?王癩子賺的,竟是這樣昧良心的大錢!”
潛於船底水下的白啟閉住呼吸,目光越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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