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你算個錘子。”
寧海禪嘴角一扯,毫不留情罵道
“做人,貴在難得糊塗!怎麼就弄不明白呢!
老秋,你們這幫風水道人,總喜歡窮究天地之變化,肚裡裝著數不清的問題,想要得到解答。
求知若渴,聽起來像是好事兒,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無水解之,又該如何?”
秋長天垂首道
“無非,渴死而已。”
但他不為所動,平靜地攤開手,端詳縱橫交錯的掌紋命理。
這位義海郡鼎鼎有名的瘟神,收起平日不正經的輕佻,露出一抹鄭重之色
“寧兄,縱然溺斃於道途,也勝過盲目癡愚。
況且,你若凡事不求甚解,怎麼破的四練氣關?”
寧海禪挑眉笑道
“自然是以無敵的心念,驚世的智慧,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不會有人突破,還要苦修閉關,熬個十年八載吧?”
秋長天麵皮抖動,咬牙切齒,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了寧海禪厚如城牆的那張臉。
哪有這樣自賣自誇的?
忒無恥了!
“罷了,你行你的路,我走我的道。不管誰先走,清明忌日記得上一炷香。”
寧海禪主動結束這個不甚愉快的話題,他向來懶得對彆人指手畫腳。
今日破例多講幾句,都是念在與秋長天相識一場。
觀星樓掌握著成就鬼仙的完整途徑,斷壽夭、榮枯,知吉凶、禍福,與龍庭的關係相當密切。
可以說是五座道宗之內,最為親近朝廷的大勢力。
其中盤根錯節的因果牽纏,並非秋長天說甩就能甩掉。
當初那場天機反噬,以及後麵替師父給隨王批命,其實都算是某種身不由己。
“道喪之後,濁潮延綿三千年,當真能平息?老秋,伱算得準麼?”
見到寧海禪半信半疑,秋長天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炸毛
“你放什麼狗屁!老子可是道宗真傳!觀星樓那個啥道子,還得叫我一聲師兄!
若非金籙大醮失敗,差點被天機反噬身死,再過二十年,老子至少是道宗長老!”
寧海禪輕咳兩聲,曉得剛才的無心之言,戳中秋長天的肺管子,趕忙岔開話題
“細說下兩顆大星墜於赤縣神州。”
他深知老秋這輩子最忌諱有人講他算卦不準。
少年時,秋長天自詡策無遺算,神機妙用。
結果在觀星樓六年一度的“龍門會”,於行卜占卦上,輸給一女子。
所以,後麵才會因為一時的意氣,就敢擺科儀,布大陣,敬問蒼天,占卜變數。
“道喪之前的古經有雲,有一星鬥,光照寰宇,蓋壓周天。
晨顯,為‘啟明’,夜現,為‘長庚’。
很多風水道人,常用‘天之將白’或者‘長宵難儘’,這兩種狀態占卜吉凶。”
秋長天眉頭微微擰緊,沉聲道
“此星一出,則兵禍大起,絕非啥好兆頭。”
寧海禪不以為然
“龍庭坐天下亦有幾百年了,也不是時和歲豐,海宴河清的盛世景象。
統攝萬方靈機,再分三六九等,生於府郡做老爺,落在窮鄉成牛馬。
你給人家操心這破事兒?怎麼,你是太上皇的私生子,日後有望繼承龍庭?”
秋長天嘴角一撇,無奈道
“就憑你這番話,放在神京府,高低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好些年過去,寧海禪你真是一點未變,倘若讓你得到一口玄奇神兵,恐怕天都要被捅出大窟窿。”
寧海禪冷冷一笑
“我隻是覺得,這世道……興許一直如此,從未真正變過。好與壞,都在一個圓裡打轉。
龍庭對世人講,聚攏天下靈機,以緩濁潮之禍。
可太上皇退位閉關的那座‘金廬’,傳聞傾儘四海之水般的海量靈機,孕育超邁洞天福地的一方小天地,用於……延壽?
他活了四百年啊,每個時辰所消耗的靈機,足夠三百個修道人吞吐進修了。
黑河縣的漁家,熬到四十歲尚且不易,義海郡的老爺,七老八十算壽終正寢,府城的勳貴,衣食起居無不精細,縱然不練武功、不修道藝,也能活個一百三十歲。
那位太上皇卻駐世四百年,這難道不是吸萬民之血,供他一人長生麼?”
老刀在旁連連點頭,巴不得喊上兩聲,殺進神京,奪了鳥位!
“少說兩句吧,貴為至尊,多享受些靈機……就算不對,你又能怎樣?
寧海禪你再厲害,也不是威壓一府的神通巨擘,即便給你成了,也管不住龍庭。”
秋長天唉聲歎氣,接過老刀遞來的茶水,輕抿一口,又苦又澀,果真是粗劣貨色。
“老刀,咱倆交情不淺,你就用這種招待朋友?昔日豪邁不群的赤眉大當家,咋也變得摳摳搜搜了?”
老刀麵如生鐵,冷冽目光上下打量,好似琢磨哪裡適合放血割肉
“我那口寶刀呢?你藏在何處?”
赤眉大當家名號“反天刀”,當然不是毫無來由。
他靠著自創的《大浮屠九重天》,練得強橫體魄,神勇氣力,手持一口丈長陌刀,縱橫於伏龍山。
直到後來遇見秋長天。
老刀的名頭沒了,兵器也沒了。
從此徹底淪成通文館的門房大爺。
“呃,上回在天水府,擋災用了。”
秋長天麵色訕訕。
他黴運纏身,每年一小災,三年一中劫,九年一大劫。
老天爺好像變著法,什麼水淹、火燒、地崩、雷劈,全都一股腦兒招呼,用儘各種手段折騰自己。
為了苟住性命,秋長天絞儘腦汁,研究諸般避災、避劫之法。
好通過觀星樓諸般科儀大陣,消弭自身晦氣,抵禦天機反噬。
我的寶刀!
跟我出生入死好多年的寶貝愛刀!
俗話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性,何況嘯聚一方的赤眉大當家。
老刀生平不近女色,唯獨好與弟兄們打熬氣力,那口陌刀幾不離身。
如今聽到被秋長天拿去擋災,當即額角青筋暴跳,隻等少爺一聲令下,便把這廝揍個烏眼青。
“老刀你且消消氣,老秋富得流油,讓他再賠你一口就是了。”
寧海禪卻一反常態當起了和事佬,這讓秋長天心裡一突,有種大為不妙的警醒直覺。
“今個就是路過黑河縣,順道拜訪老友。我也不過多叨擾,告辭。”
他迅速地起身,打算腳底抹油開溜。
每當寧海禪這廝表現得很大方、大度,必定有人倒大黴。
而眼下通文館裡,除自己之外再無閒雜!
“欸,老秋,急什麼。這麼些年不見,咱們故交重逢,多聊一會兒。”
寧海禪熱情地挽留,渾然忘記之前隻準秋長天待半個時辰的嫌棄表現。
“我現在是兩袖清風,一貧如洗,寧海禪,你彆打老子的主意!”
秋長天兀自想起,他收藏天材地寶的秘庫,讓寧海禪差點搬空的慘痛教訓,後背霎時冒起一股冷意。
“老秋,做人不能太小氣。我新收了一個徒弟,你可知道?
咱們乃拜把子的兄弟,我的徒弟,不也是你的徒弟?見麵禮多少要給些,否則跌份兒。
整上一百鬥的靈砂,七八件寶兵,再添點兒頂級丹藥,算你不曾白來一趟。”
寧海禪搓搓手,他最近正琢磨著,該往哪裡打秋風。
黑河縣周遭,能薅的都過了一遍。
伏龍山那塊地界的妖王、妖君,早就學壞了。
相隔著百裡,聞到自己的味兒,直接望風而逃。
像黑腹君那種沒聽過寧海禪凶名的大妖,實在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