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新卻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高聲念道。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瘼一有所不聞,將一有所不得知而行,其任為不稱。”
“是故養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儘言焉。臣工儘言,而君道斯稱矣。昔之務為容悅,諛順曲從,致使實禍蔽塞,主不上聞焉,無足言矣。”
“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夫世則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毋乃使之反求眩瞀,失趨舍矣乎?非通論也。”
“臣受國恩厚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
麻了!
所有人都麻了!
難怪皇帝陛下會氣成這個樣子!
實在是周新這篇《直言疏》,簡直就是等同於在指著皇帝陛下的鼻子怒罵他是個昏君啊!
他怎麼敢?
他周新怎麼敢的啊?
滿朝文武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朱棣眼睛死死地盯著周新,那銳利駭人的目光恨不得將周新給洞穿給撕裂成碎片!
可周新對此置若罔聞,依舊語氣平靜地慷慨陳詞。
他為什麼會去見李弘壁呢?
因為李弘壁這篇《直言疏》寫得太好了,寫出了所有科道言官、正氣之士的心裡話!
事實上,這篇《直言疏》乃是李弘壁借鑒千古直臣海瑞的《治安疏》。
嗯,也就是那篇赫赫有名的《直言天下第一疏》。
當然,李弘壁隻是借鑒了其中一部分,畢竟這《治安疏》裡麵主要是批評世宗迷信巫術,生活奢華,不理朝政等弊端,還批判了嘉靖帝篤誌修仙這些爛事情,並不適合拿來罵朱棣這個狗皇帝。
但即便如此,這篇文章也是科道言官的畢生追求,可以想象其殺傷力之大!
很多內容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用到朱棣身上了。
比如這狗皇帝心胸狹窄大興黨獄!
比如這狗皇帝起用陳瑛殘害忠良,還聽不進去諫言!
聽唄,反正一聽一個不吱聲。
皇帝聽了流淚,群臣聽了沉默。
李弘壁其實在那封文章裡麵,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是表明了態度。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周新因為此事受到牽連,自己卻可以置身事外。
這個道理,周新當然也懂,但是他拒絕了李弘壁的好意,而是自己重新謄抄了一份,並且還將某些措辭改得更加激烈,更加銳利如刀!
這等文章,不是為了博名,而是為了諫君!
所以措辭不用那麼溫柔,而是應該銳利如刀!
隻有將皇帝陛下刺痛了,他才會誠心改過,否則這就是一篇用來博取賢名的錦繡文章罷了,會失去它本身存在的意義!
周新心裡麵也清楚,他今日隻怕十死無生,皇帝陛下絕對饒不過他!
是以臨上朝前,周新就已經在棺材鋪裡買好了一副薄棺放在家裡,並且將自己的家人送離京城托付給了一個外地的朋友。
至少,周新沒有給自己準備退路,有的僅僅隻是一副薄棺罷了。
漫長的時間過去,這封《直言疏》也終於迎來了尾聲。
周新淚流滿麵地以頭觸地,慷慨陳詞道:“君道不正,臣職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於此不言,更複何言?”
“大臣持祿而外為諛,小臣畏罪而麵為順,陛下誠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蜷綣為陛下言之!”
“臣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赦其罪,臣死則死矣,惟望陛下從諫,則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周新話音一落,整個大殿內鴉雀無聲,寂靜得有些可怕!
朱棣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封《直言疏》,又環顧左右四周,最後目光彙聚到了周新身上。
好一個周新!
好一個“冷麵寒鐵”!
一封《直言疏》,將朕罵成了昏君!
周新啊周新,你這是逼著朕殺了你啊!
“來人,將周新打入詔獄死牢!”
「今日第四更,算無遺策李弘壁的計劃再次出現了紕漏,人心並不是那麼好算計的,周新選擇了一人獨死,當如何是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