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仿佛整個天地都安靜了。
不僅是兩眼通紅,目眥儘裂的薛臨,還有停止了呼吸,仿佛連心跳都停頓了的申屠泰和善童兒,甚至連揮空了一斧,整個人險些跌落下馬背的石玉燾,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而在不遠處的花子郢,更是整個人僵在了馬背上。
他,贏了宇文曄?
宇文曄,死在了他的箭下?
這些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著這一刻,應該說,自從宇文曄在雁門關一箭射傷阿史那刹黎,逼退突厥大軍之後,他就想要和這個人一較高下,想要看一看,到底是宇文曄的箭術厲害,還是他的箭術高明。
而眼下,勝負已分,生死已定。
他,贏了!
驟然出現的勝利和夙願得償的狂喜如同突如其來的狂潮,一瞬間將他整個人和他周圍的戰場都吞沒了,花子郢一瞬間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紅腫的指尖,已經射空了的箭筒,還有前方麵露驚恐與絕望表情的申屠泰和善童兒,每一樣東西,每一個人的行動仿佛都在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贏了宇文曄!
這一瞬間,好像綁縛了他多年的繩索被人一刀割開,花子郢猛然長吸了一口氣,驟然開闊的胸腔令他總算有了一真實感,他才猛然發覺自己的馬在不受控製的往前狂奔,眼看著就要撞上前方的石玉燾,還有那匹已經快要停止的烈火戰馬了。
他急忙伸手要去挽住韁繩,身形也隨之一擺。
而就在他身體微微搖晃的一瞬間,前方那匹已經快要停止奔跑的烈火戰馬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花子郢一驚,急忙抬起頭來。
與此同時,幾乎所有盯著那匹馬,心中或狂喜,或絕望,或不甘,或哀傷的人,視線中都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出現得那麼突然,好像一下子從地上翻上了馬背。
事實上,也差不多。
那人猛然從馬背的一側躍身上來,同時一伸手拔出了掛在馬背一側的箭筒裡的一支箭,拉弓上弦一氣嗬成,在他徹底翻身坐回馬背上的一瞬間,手中的長弓已經拉開到了滿月的狀態,那支箭更是蓄力千鈞,指向前方!
是宇文曄!
他竟然毫發無傷的又重新坐回了馬背上,在已經完全與石玉燾錯開身形的一瞬間,手中的箭尖業已對準了前方的人。
正是花子郢!
雖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石玉燾離得最近,在看清這一幕的一瞬間,他不可抑製的發出了一聲暴怒的狂吼!
原來,宇文曄剛剛根本沒有中箭,更沒有落馬!
剛剛從馬背上跌落下去的,是另一具士兵的屍體——就在宇文曄躲閃他劈下的一斧,將身體掛在馬背另一側的時候,就借機從地上撈起了一具屍體搭在馬鐙內側,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烈火戰馬才被被拖得失去了平衡,速度明顯的減慢。
可是,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馬背的另一側,他們所有人都沒看清。
而就在花子郢射出那一箭的一瞬間,宇文曄假裝中箭,又一次將身體掛在了馬背的另一側,同時將那具屍體丟了下去,讓所有人以為是他中箭落馬,也因此,他和花子郢都放鬆了警惕。
尤其是花子郢!
此刻,他已經完全反應不過來,隻睜大了雙眼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又一次躍入眼簾,以及對方指尖所凝聚的,他再熟悉不過的一點寒光——甚至這個動作,他都是無比的熟悉,因為過去,是他擺出這樣的姿勢,是與他相對的敵人看到這一幕。
而這一回,攻守易型。
他是第一次感覺到被人用箭矢所指的感覺,原來一切還沒發生,可那種被絕望籠罩,仿佛整個天地都安靜,更失去了光明的感覺是這樣的,所有的心跳,呼吸,都被對方指尖那一點寒光的閃爍所牽係,一閃,一閃……
然後,那一點寒光驟然朝著他射了過來!
下一刻,花子郢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了他的肩頭,他甚至沒來得及低頭去看,那巨大的力量已經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生生的打了下去,而在淩空跌倒的一刻,他才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劇痛,是那支箭,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肩膀,鮮血從背後呲的一聲噴出幾丈遠。
與此同時,他也被一箭射落馬背,滾出幾丈遠。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驚呆了,可在一瞬間完成了一招反殺的宇文曄卻沒有絲毫的遲滯,立刻大喊“申屠泰!”
喊出這一聲的同時,他一把抓住剛剛放出一箭,弓弦甚至都還在嗡嗡震顫的神臂弓的一角,反手一掄,長弓在他手中劃出了一道巨大的圓弧,一下子重重打在了還沒回過神的石玉燾的後背。
隻聽一聲慘叫,石玉燾被這一下打得也從馬背上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