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士德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官嶴和官遲英大喜過望,兩個人疾步走過去,因為沒注意腳下,險些從祭壇上跌下去。
可這個時候,就算跌下去也沒關係!
因為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一步一步踏著那條直道邁步走上祭壇的不是彆人,正是他們心心念念,期盼了不知多久的秦王妃,商如意!
隻見她一身常服,素麵朝天,雖無十分顏色,卻具萬丈雄威。
事實上,此時此刻,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服飾來為自己妝點門麵,甚至,她的身邊連一個近身侍衛都沒有,可就這麼輕便的踏上祭壇,卻已經讓那梁士德神魂俱喪,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王——”
官遲英開口想要說什麼,可嗓子一時間全都梗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商如意看著他,道“辛苦了。”
一看這個局麵,她就知道他們來“晚了”。按照她和官遲英的約定,至少在梁士德踏上祭壇之前,他們的人馬就應該抵達洛陽,擒拿下梁士德的同時也阻止他毀滅洛陽城的行動;可惜,他們的腳程被宇文呈拖延,直到此刻才來,若非宇文曄早有暗棋,隻怕現在的局麵難講。
而即便有暗棋,這一段時間對他們來說,也是九死一生。
此刻她是有些愧疚的,尤其看到兩個人身上都帶著傷,顯得格外的狼狽,但大事當前,她也隻是對著官嶴點頭示意,得到官嶴的回應後便立刻看向裴行遠和梁又楹。
自從看到她,裴行遠的表情一直是興奮又歡喜的,與他並肩而立的梁又楹則有些神情凝重,目光也顯得很複雜,此刻兩個女子對視一眼,都也無言。
商如意隻對著她輕輕的頷首示意,最後,目光落在了被她挾持的梁士德身上。
終於見到這個人了。
說起來,也是聞名已久,而且能在這樣的亂世中成就一方霸業,更與宇文淵的大盛王朝東西對立,這位即將自立的“夏王”自然是不簡單的,此刻相見,商如意卻覺得他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樣——雖然他正是傳聞中四十多歲的年紀,闊麵重頤,須髯飄飄,也有著出身行伍的挺拔身姿和魁梧身形,可比起自己想象中勇悍的梁士德,眼前的他本人有些過分的胖了;且五官挺括,尤其濃眉大眼最為醒目,看得出是一雙曾經眼神銳利的虎目,此刻卻是兩眼通紅,在麵對自己的時候甚至還有幾分渙散。
心念半晌,商如意有些明白過來,這些與想象不符的地方,便是一個人為財富和權力所侵蝕的結果。
她對著他拱手“梁公。”
看到她帶領著大隊人馬出現,梁士德的臉色已經又一次被陰霾所籠罩,而聽到商如意對官遲英說那句話,他的靈魂仿佛已經被那沉重的馬蹄踏碎,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隻在這裡立著,直到聽到商如意喚他,他的軀殼才勉強有了一點回應,微微搖晃了一下。
“你就是——”
“在下商如意。”
“商如意,秦王妃?”
“是。”
“……”
梁士德通紅的眼睛看了商如意一會兒,突然眼神一沉,冷笑道“蕭元邃可不止一次提過你。”
商如意微微眯了下眼。
她當然知道,能在亂世中雄踞一方的人不可能是個愚鈍蠢笨的人,梁士德既然說蕭元邃提起過自己,隻怕也早已洞悉對方的心思,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外是想要憑借此事來打擊自己,又或者,汙穢自己。
果然,周圍幾個男子的眼神變得遲疑了起來。
但商如意卻雲淡風輕的笑了笑,道“他現在正在虎牢關裡做客,若梁公願意歸順,將來你們有的是機會再敘。”
一聽這話,梁士德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張了張嘴,梗了許久才啞聲道“你,你說什麼?”
商如意淡淡笑道“我已經帶著人過來了,難道梁公還想不到外麵的戰局如何嗎?”
說著,她揚聲道“一個月前,我的人解夏州之圍,又在綏州邊境逼退了阿史那朱邪率領的突厥大軍;而就在兩天前,蕭元邃的十萬大軍也在虎牢關被秦王一舉擊潰,現在已經全部投降——對了,投降的人裡還包括他從河北帶下來的那幾萬人馬,石玉心和石玉燾也都歸順。”
她沒有多餘的廢話,幾個數字和人名,就足夠讓梁士德明白在虎牢關發生了什麼,以及此刻的現實——這位秦王妃並非滿腦子胭脂水粉的閨閣女流,她此行統領群雄令行禁止,也絕非虛張聲勢,而是逼退突厥大軍,攜虎牢關大勝的餘威,前來收拾洛陽的。
梁士德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好像全身的鮮血都在這個現實出現的一瞬間被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