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貓警惕的看著呂鬆濤,“不瞞二公子,陸山民對我有恩,所以我對他有愧。現在我雖是呂家人,身安穩了,心裡仍然有些不踏實”。
“以怨報恩”?
“二公子命好,小人命不好。您從一出生就有人保護,而我不一樣,能救自己的隻有我自己。我曾不止一次勸過他,讓他放下恩怨離開天京,我已經做到本分了,總不能陪他一起死吧”。山貓理直氣壯的說道。
呂鬆濤身體前傾,目光直視靈魂,看得山貓毛骨悚然,瑟瑟發抖。
“二公子,我知道您是他的朋友,但是,您也是呂家人”。
“你錯了,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知己。我有很多朋友,但知己隻有一人”。
山貓不敢直視呂鬆濤的眼睛,眼皮下耷。“二公子,他是呂家的敵人,您應該以大局為重,我看得出老爺子在心理上是對您有偏愛的,若是您能表明立場,肯定會前途光明”。
“看著我的眼睛”。呂鬆濤聲音平淡,但卻充滿了命令的口吻。
山貓怯怯的看著呂鬆濤,“二公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隻是個死了也沒人在乎的小人物,您範不著因為我生氣,要是氣出個好歹,不劃算”。
呂鬆濤目不轉睛的盯著山貓的小眼睛,“閒來無事,難得清閒,得以讓我靜下心來仔細觀察身邊的事物,包括這一草一木。也許是因為特彆討厭你,所以不知不覺間反而特彆關注你。”
山貓眼皮下意識跳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閃而逝的光亮,緊接著又被恐懼填滿。
呂鬆濤接著說道“有一天,我正好盯著牆上的掛鐘發呆,正好看見你從院子裡走過,走向飯堂。當時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後來我發現你每天午飯都是兩點鐘去吃,為什麼”?
“大爺和老爺子也問過我為什麼每天吃飯那麼晚,不瞞二公子,我從小自卑,在呂家的身份又卑微,所以我常常是等院子裡的其他人吃完之後才去,時間差不多就是兩點”。
呂鬆濤看著山貓的眼睛,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每個星期二早上,你都會到花園邊上走走,為什麼選擇星期二”?
“二公子每天早上都會到花園賞花,我也是個愛花之人,但自從上次在花園和二公子偶遇之後,我就知道二公子不喜歡我,所以為了不惹您生氣,就避著您。上個月我發現唯獨星期二您不進花園,所以我就選擇了這天”。
“從你住的地方到飯堂有兩條路可走,你既然這麼怕
我看見你,為什麼每次去飯堂都要經過我住的那棟彆墅”?
“另一條路上經過後院,後院廚房陳師傅在大楊樹下養著一條狼狗,有一次經過,那條狗衝著我狂吠,我怕狗,所以再也不敢走那條路”。
呂鬆濤陷入沉思,半晌之後說道“我是故意星期二不進花園的”。
山貓驚訝詫異的看著呂鬆濤,微微張大嘴巴。“謝謝二公子”。
呂鬆濤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有些淡淡的失望,半晌之後繼續說道“你經過我住處的時候,從東邊牆頭走到西邊牆頭,每次都走了二十步”。
“啊”!“有嗎,或許是因為我的步距恰好與您那棟彆墅的長度成二十步的比例”。
呂鬆濤敲了敲了腦袋,眼神中的失望愈發明顯。但是,他仍然沒打算放棄。
“剛才那首詩,你早不吟晚不吟,恰恰在我走近之後才吟,而且所吟之詩恰恰又流露出有心事,是不是太巧了”。
山貓眼神閃爍,“二公子,我不明白您到底想說什麼”?
“真不明白”?
山貓猛烈的搖頭,“真不明白”。
呂鬆濤整個人鬆懈了下去,失去了剛才的精氣神,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難道是關太久了,得了臆想症。
轉念一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畢竟是呂家人,山貓不敢輕易相信自己,在試探自己。
“二公子,您在說什麼呢”?
呂鬆濤猛的抬起頭,嚇了山貓一跳,“二公子,您饒了我,彆打了”。
“你懂書法嗎”?
山貓搖了搖頭。
呂鬆濤抓住山貓的胳膊,“書房登堂入室之後,一筆一劃中都暗藏著書法之人的靈魂,那是最本質、最真實的靈魂。我第一次見陸山民的書法,酒杯那純粹而充滿正氣的靈魂所震撼。”
“知道我為什麼引他為知己嗎”?
山貓再次搖了搖頭。
“因為我的靈魂和他的靈魂能夠產生共鳴和交融,那是一種最高級的藝術交融,那是一種終極享受”。
山貓眨了眨眼睛,他不懂書法,更不懂藝術,雖然也看過幾本藝術方麵的書,但對於他來說無法提起興趣,他更喜歡專研曆史上的陰謀詭計,喜歡三十六計裡的兵戎詭道,無法理解呂鬆濤所說的那種終極享受。
但是他知道魯迅先生說過一句話,男人之所以還愛著女人,是因為還沒遇到讓他心動的男人。之所以他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是因為他有著感同身受的感受。他隱隱的覺得呂鬆濤對陸山民似乎也有著這種感情。
若果是左丘,肯定能一眼判斷出呂鬆濤對陸山民的情義是真實的,但山貓還是有些懷疑。不是因為左丘更聰明,而是因為山貓本就是個膽小謹慎又多疑的人。
“你能理解我所說的嗎”?呂鬆濤無比期待的盯著山貓。
山貓茫然的搖了搖頭,“二公子才情似海,小人無法理解”。
“啪”!呂鬆濤狠狠一耳光甩在山貓臉上。
山貓猝不及防,啊的一聲,一頭栽進泥裡。
“呸!卑鄙無恥的小人!背信棄義的畜生”!
花園裡,再次傳出一陣憤怒的痛罵聲和痛苦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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