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孝周低頭吸了幾口煙,淡淡道“不是不相信,是難以理解。對於我這種出身的人來說,很難理解一個人做人做事不是為了出人頭地,不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而是為了情懷或者說是某種情感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這就像你無法理解我為什麼允許瑤瑤和你接觸一樣,充滿了戒備心。這種事情跟一個人是否聰明,智慧高低都無關,是成長環境所造成的認知障礙”。
“理解與否其實不重要,人活著又不是為了獲得彆人的認同和理解”。陸山民淡淡道。
韓孝周嗬嗬一笑,“這句話我很讚同,為彆人的看法而活著的人,是最愚蠢的人”。
“韓叔叔,你今天找我來是勸我放下的吧”?陸山民直截了當的問道。
韓孝周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之前我一直不表態是在靜待最有利韓家的時機。這個時機現在到了,呂家和田家都找過我,表達了請我做中間人和解的意圖,雖然隻是居中調停,但也變相的代表著他們向韓家低頭了,這對韓家的威望提升很有意義。”
“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僅呂家和田家找過我,你父親也找過我”。韓孝周抬眼看著陸山民。
“如果韓叔叔接下來要告訴我不放棄結果會有多慘,我會敗得多慘的話,就沒必要說了”。
韓孝周笑了笑,“我不會恐嚇你不放棄會有多慘,但我會告訴你放棄之後得到什麼”。
“我現在很難分辨你所說的不想看山巔風景有幾成真假,但有一點你得承認,你爺爺也好,你爸也好,他們這兩代人的努力都是為了恢複你祖爺爺的榮光,恢複你陸家的門楣。”韓孝周說著頓了頓,“至於你,即便你對恢複陸家往日榮光沒有多大興趣,但至少你也是擔負著這樣的責任與使命的”。
“你說得沒錯”。陸山民沒有否認,曾幾何時,他也想過去完成陸晨龍未完成的事業,並把它看成自己的使命。“但我的爺爺,你的老師,他老人家告訴我,心之安處即為家,如果我掙下一大份家業,但是心裡不安,也不會有家的感覺。我爺爺也好,陸晨龍也好,他們確實都有著恢複陸家榮光的誌氣和雄心,但同時也在尋求內心裡的那份安寧”。
韓孝周笑了笑,淡淡道。“所謂心安,並不是一個絕對的概念。有的人不小心踩了彆人一腳,心裡就會感到愧疚而不安,有的殺人放火也一樣能逍遙快活的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你所說的心安太過於外求,其實往深處裡挖,心安就變得簡單,就看你怎麼去看待,同一件事,有的人理所當然,有的人就耿耿於懷。”
陸山民笑了笑,“聽韓叔叔的意思,倒是我們陸家人心胸太狹窄了,不夠寬廣”。
韓孝周搖了搖頭,“與心胸無關,應該叫格局太小。往大了說,國與國之間打交道,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敵人,包括那些包裝得高大上的所謂西方民主,不過是為他們的掠奪本質穿上一件華麗的外衣,當觸及到他們的根本利益,撒謊欺騙、出爾反爾不過是家常便飯。他們今日的財富和地位,何曾不是沾滿了血淋淋的鮮血和汙穢,你可曾見到過他們心不安。我所見到的,反而是理所當然的狡辯和洋洋得意的標榜。往小了說,商場之上的角逐,勾心鬥角、蠅營狗苟的事情還少了嗎,虛假宣傳、以次充好、偷稅漏稅、構陷打壓,甚至昧著良心強取豪奪的事還少了嗎,就拿某鵝來說,它的遊戲毒害了千千萬萬的少年兒童,令多少家長恨之入骨,但不仍然在心安理得的掙錢嗎。”
韓孝周喝了口茶,“即便是他們的內心有愧疚和不安,那又如何,這不過是他們為成功所理應付出的代價而已。更何況以我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心不安”。
“我當年在哈佛商學院上第一堂課的時候,教授問了一個問題,我記憶猶新”。
韓孝周怔怔的看著陸山民,“他問,為什麼很多企業在取得一定成就之後會熱衷於做慈善”?
陸山民沒有回答,隻是淡淡的看著韓孝周。
等了片刻,韓孝周自顧說道“當時,有的人說企業是有社會責任的,在取得財富之後會回饋社會。也有的說企業家是有良心的,在有能力之後就會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也有的說那是一種高尚而美妙的情懷。甚至還有人說了你剛才說的話,為了之前的不義行為求得心安”。
韓孝周說著笑了笑,說道“你知道教授怎麼說嗎?教授說這裡是商學院,不是哲學院,也不是社會學院,更不是文學院。他說做慈善的唯一目的是為了掙更多的錢。
“慈善,不過是一種掙錢的工具而已,與其它商業投資沒有任何區彆”。
“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上得來都不易。哪一家的崛起是乾乾淨淨,哪一家的崛起沒流過血,怎麼算?怎麼安?要想心安,唯有認清這現實本質。所謂適者生存也是這個道理,相比於時代的洪流,你改變不了什麼,隻能去適應它。否則,隻會被時代所拋棄”。
韓孝周向陸山民舉起茶杯,“你現在比你們陸家幾代人都要接近複興的目標,相信我一次,好嗎”?
陸山民沒有端起茶杯,淡淡道“韓叔叔的意思是,隻要我同意和解,陸家將重新屹立在天京”。
“對,談判嘛,誰占主動權誰就能占到便宜,你現在就占據著主動權,而我,可以為你爭取更大的權益”。
陸山民笑了笑,“韓叔叔剛才說慈善隻是利益的工具,你不會是在做慈善吧”。
“我隻有一個條件”。韓孝周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你和瑤瑤結婚,當我韓家的女婿。至於為什麼,你可以當成是我韓家看中你的潛力,需要一個在外圍給我們做支撐的家族。當然,其中也不乏對你爺爺的學生之孝,和對你父親的兄弟之情”。
樓下大廳,韓彤和韓瑤都異常緊張的看著那扇門。
“小姑,你說他會答應嗎”?
“會”。韓彤肯定的回答道,“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陸家的崛起嗎,他沒有理由拒絕”。
韓瑤雙手緊握,手心全是汗水,“但是、、”韓瑤沒有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一開始就沒有信心。
“小姑,你說爸爸為什麼要提出那個條件”?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爸一向疼你,提出這個條件,自然是為了幫你”。
韓瑤低著頭,心裡一團亂麻,自言自語道“是嗎”?
韓彤握住韓瑤的手,安慰道“瑤瑤,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韓瑤眼眶微紅,淚珠從裡麵滾了出來。“我就是心裡亂得慌,具體也說不上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爸爸有事情瞞著我”。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韓孝周,看了足足有兩三分鐘,韓孝周始終保持淡淡的微笑,與之對視。
半晌之後,陸山民移開目光,淡淡道“這也是他和你達成的協議?”
韓孝周點了點頭,“父愛如山,不說不代表心裡沒有你,實際上他為你做的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他放下了一切,甚至是他最在乎的尊嚴”。
陸山民苦笑一聲,“父愛如山,唐飛也有父親,黃梅也有父親,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都有父親,憑什麼他兒子的命就比彆人兒女的命更寶貴”。
韓孝周手裡的茶杯微微一晃,茶水漸得滿手都是。
放下茶杯,甩了甩手,韓孝周連連搖頭,長歎一聲,“孺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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