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躁動消失不見,天地間恢複了寧靜。
少年將手伸出門廊外,喃喃道“老祖宗,雪停了”。
老人嗯了一聲,低著頭看著棋盤,沒有說話。
少年望著門廊外,眼中滿是期待。“爺爺該回來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少年坐立不安。
“老祖宗,我去看看”。
“坐下”!老人的語氣不再溫和慈祥,變得低沉而嚴肅。
少年被老人突如其來的嗬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停頓幾秒之後,緩緩坐了回去。“老祖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人抬頭看著少年,他的目光深邃悠遠、厚重威嚴。“生而為人,不經曆完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就無法完整的走完一生”。
少年雙手不自覺抓緊袖口,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老祖宗,我在門口等爺爺,不走遠”。
老人望向門廊方向,眼中不悲不喜。緩緩道“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送走了我的爺爺,在你父親這個年紀,我送走了我的父母,在你爺爺這個年紀,我送走了我的妻子。然後····”。老人停頓了片刻,“是兄弟、朋友、敵人·······然後是兒子、孫子·····然後···是所有認識的人”。
少年緊咬著嘴唇,淚花在眼眶你打轉。
老人回過頭,憐惜的看著少年“老祖宗知道說再多也沒用用。我隻是用我的親身經曆告訴你,每一個人都會經曆這一段艱難的曆程”。
少年使勁兒的搖頭,從他記事起,他就在這雪山之中長大,從他記事起,爺爺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從不曾想過有一天爺爺會離開他。“不可能的,爺爺踏入半步化氣三十年,不可能的”!
老人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孩子,接下來,將是你人生中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刻,你必須得熬過去”。
“不”!“老祖宗,不會的,求求你告訴我,你在騙我”。
“孩子,你十五歲了,已經長大了。你是呂家近百年來天賦最高的人,肩負著守衛呂家的重任。你必須比任何人都堅強。而所謂堅強,就是反複的打擊磨礪,反複的趴下再起來,就像山裡的石頭,千錘萬鑿方才出得了深山”。
少年緊緊的咬著嘴唇,眼淚一顆顆從臉頰上滑落,堅強的控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老祖宗,我的心好痛”。
老人點了點頭,“痛就對了。不痛怎麼會知道痛是什麼感覺。”
老人不急不緩,繼續說道“光有痛還不夠,接下來,你還會知道什麼是‘恨’。還必須知道什麼是‘忍’”。
少年擎滿眼淚的雙眼圓瞪,他已經感受到了什麼是“恨”。“老祖宗,您一定要替爺爺報仇”。
老人乾枯的手掌從少年的頭頂落下,經過少年的臉頰,擦去少年的淚水。
“哪有長輩給晚輩報仇的,這是你的責任”。
少年緊緊的握著雙拳,身上第一次釋放出殺氣。
老人乾枯的手掌輕輕放在
少年的拳頭上,“但不是現在”。
少年眼淚如泉水般湧出,他感受到了什麼叫‘不甘’,什麼叫‘忍’。
‘痛’、‘恨’、‘忍’,這些那麼常見而熟悉的字,這些本以為意思很明白的字,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
老人憐惜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欣慰,也多了一抹安心,他沒有看錯,少年的確是呂家百年來最具天賦,也是最有悟性的人。
歸兮觀不大,兩進兩出的四合院,坐北朝南。
少年的目光穿過門廊,穿過二門,穿過大開的大門,門外出現了一個身影,那個從未見過,卻讓他痛徹心扉,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就站在那裡。
老人看了眼大門方向,“去吧,把你爺爺接回家”。
少年緩緩起身,跨過門廊,淚珠成串落下。
十幾米的距離,仿佛遠在天際,永遠也走不到。
一路上,他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聽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也聽到了淚珠掉落在地的聲音。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人的臉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張冷漠、無情、凶狠、殘暴的臉。
陸山民懷裡抱著灰袍老道,目光一直停留在門廊下的老人身上,直到少年走到近前,才收回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陸山民不自覺睜大了眼睛,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氣質高雅、長相俊美,更讓人隱身深刻的是他的一雙眼睛,乾淨明亮,裡麵除了淚水,還有無儘的恨意。
“把爺爺還給我”!少年狠狠的瞪著陸山民,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很強大,但是他的心中一點沒有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