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黑龍到達了彼岸,立刻反過身來衝擊白棋薄弱之處。
白子啪的一聲落在下邊,剛逃脫厄運的黑龍再次受到了威脅,它必須止步,放棄進攻,就地做活。這是何等的屈辱,令人窒息的壓迫,要活命,就必須低頭,必須向狗一樣活。
黑棋忍辱偷生,再斷一臂,一頭砸進白陣。
下邊的白棋又跳一手,奪取黑龍眼位,使它失去最後生存的希望。
於是,黑白雙方像是站立在懸崖邊上的武士,各自抽出寒光閃閃的寶劍,開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劉希夷看得心潮澎湃,這是一場壯烈的決鬥,圍棋在此顯示出康概悲歌的陽剛之美,它不是溫文爾雅的遊戲,它是一場血肉橫飛的搏殺!
黑棋使出天生蠻力,殺得白棋慘不忍睹,白棋無視身上的傷勢,如劊子手一樣死死扼住黑棋的喉嚨。
黑棋每一步走棋,仿佛都在叫喊,‘我受夠了’。白棋的回答簡短而陰惻,‘你必須死’。
黑棋攻勢排山倒海,招招帶著衝天怒氣,像是一個複仇的英雄,力量磅礴而灼熱,猶如剛剛噴出火山口的岩漿,浩浩蕩蕩,毀滅萬物。
白棋置自身陣地而不顧,一門心思扼殺黑龍的咽喉,雙方都不防守,任由對方刀劍砍刺入體,同時一更加凶惡的刺向對方的要害。
白棋吃了黑棋的黑龍,黑棋霸占了先前的白陣。
滄海上天,一場大轉變。
棋局進入收官,勝負隻在半子。
老人沒有再繼續,抬手拂去額頭上微不可見的汗珠,才看向一旁的劉希夷。
“來了”。
劉希夷的雙眼仍然停留在棋盤上,他的靈魂仿佛被禁錮在棋盤中一般,久久無法自拔。
良久之後才說道“老先生,這局棋還沒完”。
“人力已儘,剩下的留給天定吧”。
劉希夷坐了下來,靈魂漸漸從棋局中抽了回來。
“老先生,納蘭子建去了趟朱家,而後跟丟了”。
“又丟了一個”。老人平靜的說道,語氣平淡自然。
劉希夷淡淡道“天京幾大家族元氣大傷,陸晨龍已收入囊中,東海也算是釜底抽薪,我們的阻力已經降到最低,三十多年的布局已整裝待發,人脈、資金都已經到位,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差不多了,。眼看幾十年的謀劃就要塵埃落地,本來應該神清氣爽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的心裡反倒有些不安”。
老人緩緩道“最讓你不安的是什麼”。
劉希夷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
劉希夷再次看向棋盤,棋局的詭變跌宕,特彆是最後的大反轉,匪夷所思。
老人淡淡道“看出了什麼”?
劉希夷靜靜沉思,越想越心驚,越想腦袋越混亂。“這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結成同盟,陸晨龍又怎麼可能是詐降,他不在乎陸山民的死活了嗎”?
老人淡淡道“是與不是說不準,但可能與不可能,沒有什麼不可能。信與不信不是關鍵,關鍵是不管是與不是,都有應對的方案。這並不是讓我不安的事情”。
“不是”?劉希夷神色驚訝,“那什麼讓您也感到不安”。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最讓我感到不安的就是不知道不安的是什麼”。
劉希夷深吸一口氣,“您的意思是我們還要等”?“但是,再等下去···,我擔心會愈發不安”。
老人淡淡道“除去剛才所說的不安,你還在擔心什麼”?
劉希夷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彆的都還好,我最擔心的就是納蘭子建。這個人表麵上遊離於所有事件之外,但我卻總覺得好像哪裡都有他的身影”。
老人緩緩放下茶杯,淡淡道“怎麼說”?
劉希夷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
說著,劉希夷抬起頭,一臉嚴肅的看著老人。“老先生,我讚同您的說法,收官還需繼續等。但有件事不能等”。
老人沒有問話,劉希夷繼續說道“是時候除掉納蘭子建和陸山民了”。不等老人說話,劉希夷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會一石激起千層浪,會對我們的大局產生不可估量的後果,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冒這個險,但是,我總覺得這兩人的存在已經威脅到我們的大局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再遲疑下去,恐生變數”。
老人雙眼微閉,五指緩緩的敲打著茶幾邊緣,沒有說話。
“老先生,我們已經給了陸山民太多的機會,好話歹話都說儘了。我了解這小子的性格,他的腦袋是不會拐彎的。山川可移,其誌難移,他是不會認同我們的理念的”。
劉希夷看向棋盤,淡淡道“斷臂求活,這顆棋子是時候舍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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