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子的話讓陸山民頭皮一陣發麻。
一直以來,他之所以堅信能將影子拔出來,並不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有那個能力。
他向來很有自知之明,非常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從未狂妄的認為靠自己就能打敗影子。
他之所以堅信,一方麵是因為他相信左丘,更重要的本質原因是相信正義,相信國家權力機構早晚會全麵介入。
但是聽朱老爺子的意思,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
朱老爺子微眯著眼睛看著陸山民,問道“害怕了”?
陸山民當然害怕,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反正他已經下定決心死磕到底,他害怕的是他會帶著一大幫人去送死,而這一幫人還大多都是他的朋友、親人。
“害怕”!陸山民沒有嘴硬,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朱老爺子欣慰的笑了笑,“害怕就好”。
陸山民疑惑的看著朱老爺子,不知道他所說的‘害怕就好’到底是什麼意思。
朱老爺子緩緩的說道“很多人都認為華夏的立國靠的是我們不怕死、不要命的精神,誠然,這種精神是至關重要的因素,但並不是唯一決定性因素。不怕死和送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現在的很多國人都以為當年的抗米援朝是靠人海戰術,其實不然,我們有高超的戰略戰術智慧,迂回包抄、縱深穿插、夜間突襲,還有我們特有的三三製,這些軍事智慧才是真正取勝的法寶。雖然我們與聯合的裝備相差很遠,但實際上打到最後,我方的傷亡並不比對方多多少,甚至在不少的戰鬥中,對方武裝到牙齒的軍隊,傷亡比我們還大”。
“否則在熱、兵、器時代,沒有智慧,隻靠不怕死的精神,去再多人都是當炮灰”。
朱老爺子喝了口茶,對陸山民說道“承認害怕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反而說明你不是一個逞匹夫之勇的人。之前我還擔心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陸山民臉色有些蒼白,“朱爺爺,還請指點迷津”。
朱老爺子很滿意陸山民的態度,微微笑道“真是難得啊,我那些孫兒們沒有一個像你這樣愛聽我這個老頭子嘮叨的。包括梓萱在內,那丫頭每次聽我嘮叨的時候,總會睡著。子建那小子雖然偶爾聽聽,但他隻喜歡聽我講鬥爭,不喜歡聽我講故事,還總喜歡問為什麼,每次都惹得我火冒三丈”。
朱老爺子指著牆上的一幅字,問道“你覺得這副字寫得怎麼樣”?
陸山民看向牆上的字,其實他一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牆上掛著‘坐觀山海’四個字。
“筆力遒勁、傲骨森森,沒有幾十年的功夫寫不出來”。
陸山民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字裡行間毫不掩飾殺伐之氣,鐵鉤銀劃,如揮舞刑天乾戚,寫字之人定是軍伍出身”。
“好眼力”!朱老爺子毫不吝嗇的誇獎道。然後又接著說道“同樣是這幾個字,如果讓小學生來看,他們連這幾個字都認不出來,讓不懂書法的人看,他會覺得寫得一點也不好。讓隻懂書法的人看,他們也隻能看出筆法氣勢。但是,在我這個戎馬一生,半生征戰的人來看,看到的不是什麼筆法、意境,而是金戈鐵馬、戰鼓聲聲,而是一個民族不屈不撓、英勇鬥爭,而是一個國家曆經風霜雪雨浴火重生,甚至我還看到了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通過抗爭、通過奮鬥,從而欣欣向榮,實現偉大的華夏夢”。
陸山民被朱老爺子的氣勢所感染,再次轉頭看向‘坐觀山海’字,似乎真看到了他所說的景象。
朱老爺子繼續說道“舉這個例子,我是想告訴你,同一個物件、同一件事情,不同層次的人,看到的會不同,甚至有可能大不相同”。
陸山民認真的聽著,這個道理他並非不懂,但現在看來他未必真懂。
朱老爺子說道“每個人都會受到所處環境的限製,很難看到更高層次的真相”。
朱老爺子說著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害怕陸山民和他的孫子們一樣反感他的說話方式,帶著詢問的眼神問道“會不會覺得有點煩”。
陸山民搖了搖頭,“朱爺爺,聽了您的話,我受益良多”。
朱老爺子放鬆的哦了一聲,繼續緩緩的說道“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應該充分的認知這件事情,我所說的充分認知不是指收集的資料和數據,而是深沉次的思考它的本質,隻有弄清了這件事的本質,才能越過自身狹隘的目光站在更高的層次去看待這件事情。你思考過影子的本質嗎”?
陸山民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們是一群打著正義的旗幟,實際上心狠手辣的狂妄之徒,本質上與那些恃強淩弱的人沒有什麼區彆”。
朱老爺子搖了搖頭,“你說的仍然是表象”。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朱老爺子。
朱老爺子思索了片刻說道“站在市場經濟的層麵來說,影子有一個根本的屬性,那就是市場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