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蒼天潔如瓊脂玉,海浪奔如白蟒龍。
東海小蓬萊,當今世上不歸於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自成一脈的武道聖地,就座落在這生動美好的海天之內。
因為神話傳說中的蓬萊仙山上麵,有長生神樹,瓊枝玉實,人吃一顆就可以長生不老。
於和當年創派的時候,覺得自家門派中,畢竟沒有這樣的寶貝,因此加了一個“小”字,以示遜色於真正的蓬萊仙山。
但是,小蓬萊的占地範圍並不小,實則囊括了方圓三百多座島嶼。
最大的幾座島嶼上,甚至各有百裡長短的細膩白沙灘,青山聳峙,瀑布轟鳴,林野莽莽,常駐百萬人口,繁華非常。
有天下各國修行者的商船車架,法器飛帕,往來貿易,向小蓬萊碧霞宮的門人定製各類神兵寶物。
也有大船用鐵索相連,鋪上木板,作百船坊市,各方商隊之間互通有無,宴飲之際,先定下一些生意。
不過,他們這些人都知道分寸,並不會靠近碧霞宮主殿所在的那座島嶼。
至少讓喧囂之聲,與那座島嶼間,隔了五十裡開外。
無論外界如何,那座島上始終是靜謐清幽,仿佛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人間仙境。
直到今天,那座島嶼上傳出了一聲長歎。
山峰土壤,森林水流,都在這一聲長歎中微微顫抖。
金冠白發、瘦眉長須的於和,手上提了一把劍,走出碧霞宮的主殿。
林子裡忽然閃出另一個老者身影,身材瘦小,精神矍鑠,灰袍青絛,眼神慎重的看著於和,嘴上笑道“武聖人常年在這東海仙島上麵享清福,怎麼又動了殺心?”
“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能勞得動您老人家的大駕嗎?”
於和劍未出鞘,隨意的在身邊掃了掃,似乎在掃去晦氣。
“金兄,你在我周邊這幾個島上晃悠了十幾年了,我嗅著你的老人味兒,著實是受不了,今天乾脆我出門一趟,這碧霞宮就讓給你了。”
金昌笑道“可不敢,可不敢,我們武當山上三兩間破道觀,爛草屋,怎麼敢用來換碧霞宮這樣的……”
“你有什麼不敢的。”
於和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當年我大弟子夏遂良,在外麵跟雪竹蓮起了衝突,雪竹蓮不顧臉麵輩分,竟然對自己這個師侄下手。”
“要不是我出手的及時,我那大徒兒也就沒了,事後我把雪竹蓮教訓了一頓,普群生都不敢到我這裡來說什麼,你偏要跑來管閒事,盯著我。”
“你武當正宗,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峨眉老掌教普群生、冰川北極島雪竹蓮、東海小蓬萊於和,這三位其實曾經是師兄弟的關係。
於和還是排名第三,但青出於藍,勝過自家師父師兄們的成就。
他出來自開一派,本來也是一樁美談,與舊門派雖然互不乾涉,到底名望上有些聯係。
直到十幾年前,他才跟自己兩位師兄撕破了臉。
金昌聽他把話挑明,也不禁臉色一沉“夏遂良行事乖張,易走極端,如果待在你身邊教養的還罷了,你非要常年放他在外行走,沾染惡習,狂悖殘暴。”
“當年雪竹蓮本來也隻是想教訓他一番,押回碧霞宮,他卻出刀斬擊黃河北岸,險些釀成七縣水患,雪竹蓮才下了重手。”
“此事前因後果,明明白白,你被尊為武聖人,難道感應當地氣息,還不知道事情經過嗎?可你竟然不分青紅皂白,把你二師兄打成瘋子!”
金昌雙手垂落,掌心空空,斷然道,“這件事情,彆說我是武當掌教,當為正道表率,就算老夫隻是從路邊泥坑裡跳出來的一隻老螞蚱,也想管一管!”
於和一雙眼睛盯著他,眼珠子陡然變得有幾分銅綠色澤,又越變越亮,色如黃金,質比陽光。
“所以今天我徒兒被殺,你肯定也是要攔住我了。”
於和的語氣反而平和了下來,長劍橫在前方,長袍凝固不動。
“我雖然出身峨眉劍派,但是自悟劍道,倒是跟武當的路數有幾分相似,一直以來,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你的《偷天換日玄功圖解》,能找得出我的破綻,還是我能一劍斬了你!”
金昌的眼角,忍不住有點繃緊。
這十幾年來,他們兩個雖然沒見過麵,但在群島之間,氣息互相感應,等於是互相觀察了十幾年的光陰。
金昌有兩千一百餘次,感覺自己看到了對方的破綻,但是他不敢信。
這些破綻裡麵,最長的一個存在了半個月,甚至有繼續擴大的趨勢,可金昌沒有動,於是那個看起來非常頑固的破綻,就忽如天外星痕,淡去不見了,一點困難都沒有。
也有最短的一個破綻,隻存在了百分之一個刹那,在三年之後,再度出現。
金昌還是沒動,因為那兩次的破綻,實在太相似了。
換了冥河姥姥之流不善劍道的妖物過來,讓她隔三年,在同一塊石頭上再砍一劍,都未必能砍出那麼相似的痕跡。
蓬萊之主、武當掌教,這樣的兩個人再決定交手的時候,思維就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攀升。
嚓嚓嚓嚓,周圍的環境中,好像憑空出現了數以千萬計的閃爍光點,用難以言喻的速度迭代明滅。
那都是他們的思維交鋒的痕跡。
水火雙災,修成降魔元神的強者,遊曆千山萬水時所見的一切細微魔性,都能夠分毫不差的對應降服,當然也能夠感應到,對自己有敵意的所有心思。
是附加了元氣力量,是附加了神意之力,是駕馭了無形魔頭……
哪怕隻是一個不帶任何力量的虛幻想法,在這個麵對麵的情況下,都會被對手捕捉,在虛實之間碰撞,產生思維的閃光。
這才是降魔元神的真正風貌。
比起連自身所修的劍法凶性都未能完全馴服的白一子,或者比起修成雙災後,就隻顧揣摩冥界外物念頭的便利,幾乎要折向淨土的冥河老妖。
此時發生在東海小蓬萊的這一戰,才算是可以代表這個世界降魔武道的頂尖對決。
崩!!!
很難說是誰先動的手。
但那一刻,碧綠色的劍光,已經銘刻在空間中,如同一條令青史淒婉、斑斑淚下的傷痕。
那一刻,金昌的雙手也已經運轉。
碧霞宮主殿所在的這座島嶼上,有空間微微歪曲扭轉的痕跡。
山水林野宮殿的痕跡,都變成模糊的色塊,深者越深近乎於黑,淡者越淡近乎於白。
倘若此時此刻,從上空俯瞰,隻能看到島嶼表麵,有黑白二色扭動,化作一個龐大、短暫、豐厚、模糊、沉重的太極圖。
繃!!!!
下一個刹那,黑白崩潰,空間複原。
山清水秀的島嶼上,龐然的元氣向外釋放擴散。
尖銳的氣流,打在海水之中,打出一條條尖錐形狀的坑洞。
打在天空之上,打得本來看不出雲層的曠然藍天,多出了一圈圈的白色雲環。
滿天都是雲環,仿佛天空是用藍草野花編織起來的大花籃,每朵雲環,就是一朵嫩白的小花。
閒情野趣,彆具一番美景。
但在那些真正的修行高手眼中,才能看懂,這一刻從那座島上釋放出來的力量,是多麼驚人。
站在地上斬切雲層,其實並不是太驚人的表現,有的雲朵離地麵隻有四五十丈而已。
但是,像小蓬萊的天空,本來看上去藍汪汪一片,凡俗肉眼一點雲氣都看不到。
說明這個時候,雲層離地麵,足有四五裡的高度,而且光是這種雲朵的厚度,都在百丈以上。
刹那間釋放出的攻擊,全部有這樣的射程,而且密集到這種程度。
幾乎意味著,這種強者要把一座城池字麵意義上的夷為平地,也隻需要,一掠而過!
小蓬萊群島周邊的船隊上,不知道多少人,打翻了酒杯,嚇得跳了起來。
島上交手的那兩大強者,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連小蓬萊的八大護法親自趕到,都判斷不出來,他們的師尊剛才在這裡乾了什麼。
但很快,就有彆人見到了他們的師尊。
那是在大巴山餘脈之中。
少林武當的九名高手,正駕馭著木棉袈裟,全速飛馳。
眾人的眼睛裡麵,都怔怔的映出了黃泉之門崩潰,冥河姥姥七竅流血重傷的場景。
少林歐陽方丈,剛剛念出了那首借達摩祖師的事跡來讚頌佛法的詩句,尾音還沒有斷掉。
突然,他們九個就全都感受到了一種遍及身心的驚悚震顫,從整個天地之間掠過。
那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相比之下,他們全力推動的木棉袈裟,在那種速度麵前,就像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過。
山峰上的蘇寒山,正要乘勝追擊,突然臉色一變,眉心一點金光亮起,又換成血光,紅如朱砂。
兩種光色切換之間,他的大慈心印四法相,已經換到了“觀相觀世音”。
這天地間的聲光色香味觸,善惡**魔性,都變成可以“看”到的事物。
山山水水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透明,使他能夠在看透之後,看得更遠。
這種狀態下的他,驚鴻一瞥,才捕捉到讓他心頭悚然的罪魁禍首,一抹碧綠色的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