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6年10月2日,淩晨4點55分。
羅南的意識從混沌中浮起,若即若離。還沒有睜眼,六耳已將部分有效信息投射進來,代表新一天的開始。
周日課程表更新調整、外出行程安排、齒輪維修進度、爺爺病情簡報、內部論壇有關“邏輯界”爭論的最新戰況等……
已經過梳理的係列信息,在六耳界麵逐一亮起,羅南意念掃過,便將這些信息逐一收納。但沒有細讀,隻在床上挺身抻了個懶腰,略微調整一下姿勢,讓躺得筆直的身體,更放鬆些。
此時他正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身子反曲的過程中,後腦與雙手掌心摩挲,沙沙作響,掌心的溫熱透過薄薄一層發絲,在頭皮上轉動,卻無論如何滲不下去,倒有微微的涼意,從頭皮內層透出來。
這份感覺很奇妙,腦腔之內空蕩蕩的,仿佛腦組織都化去了,隻留下漸趨完備的目竅、盤轉繞折的外接神經元,若即若離,又似隔了一層無形的幕布,不再像兩天前那般滋拉拉電光四射,可細細琢磨,偏有一道涼絲絲的氣流穿行其間。
恍惚中,那塊區域直似凹陷下去,且探不到底,直通向另一個莫名的次元。此時正有陰冷的風,從裡麵吹上來,將涼意充斥整個腦殼。
簡直是前額塌了個“洞”……
羅南閉著眼睛咧咧嘴,意識有些飄忽,那陰冷的氣流便如一道長線,牽來灰白色的雲氣巨浪,翻騰著衝入腦宮心底,將原本拘於一處的心思撐開,以容納真幻難測的廣袤天地。
他緩緩睜眼。
屋裡昏沉沉的,隻有小區路燈的餘光,透過窗紗,給了室內一點兒亮度,隱約描繪出各式陳設的輪廓。
以羅南如今的目竅修行程度,已有夜視之能,目光所及,纖毫畢現,然而他視線並無焦點,吊頂的結構紋路等都沒在注意範圍之內,就這麼發了會兒呆,眸光終於凝聚,腰腹使勁兒,坐起身來。
這裡是姑父家,他的臥室。場地不算寬敞,床還算大,羅南將就著,在床上擺出很考驗柔韌性的姿勢,似瑜珈不似瑜珈,說導引不是導引,反正就是鬆活筋骨,鍛煉身體,整個人就一個變形的肉球,從床這頭,折騰到床那頭。
過程裡隻有兩樣不變,一樣是呼吸吐納的狀態,氣息綿綿,若存若亡;另一樣則是目竅與外接神經元耦合激生的電火,嗞拉拉躥動,閃耀在腦宮,又下劈至肺腑,甚至是手足尖端,震得全身毛孔打開,麻酥酥的,有時還有劇烈痛感,感知卻愈發敏銳。
這項晨練課程持續了四十分鐘,莫看全是床上運動,其實大多骨肉筋絡,都會觸及,頗為全麵。更彆提還有本身秩序框架內部,兩組齒輪耦合之力,牽動全身,是淬煉也是折磨,那滋味兒,絕不屬於享受一派。
等羅南下床,身上已經是潮乎乎的一片。
被褥什麼的,自然有家政機器人清理,羅南隻到衛生間衝了個澡,就著被水蒸汽掩去大半的鏡子,他看到自家仍隻算是削瘦的身板,以及那對密布裂痕的眼睛。
瞳孔裂紋貌似比兩天前要縮小一些,看上去還是挺滲人,偶爾還會流動電光。沒說的,要遮掩一下。
羅南拿起手邊的鏡盒,往眼裡倒飭隱形眼鏡。這玩意兒彆的功能用不上,美瞳效果卻是第一流的。等一切準備妥當,穿戴整齊的羅南,就恢複了年輕學生應有的模樣,他這才下樓,出門開始常規的晨練長跑。
剛跑出家門,耳畔就傳來吹口哨的聲音,是通過六耳傳過來的,緊接著就是臨時的戰術方位。羅南在腦中過了一遍信息,迅速扭頭,便看到五十米開外的夜色中,一個高大身影正伸手駢指,對準他的腦袋。
“砰!還是慢了點兒。”爆岩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
“比狙擊,你確定?”羅南也笑,通過六耳與爆岩交流,同時跑過去會合。一身運動裝束的爆岩,打扮得也像一個晨跑者,兩人並肩慢跑,除了身高差距比較大,與其他結伴鍛煉的人也沒什麼差彆。
爆岩出現在羅南住宅之外,自然不是巧合,按照課程表安排,現在就是爆岩《通用指令速成》的授課時間。而大家也都明白,這是對羅南的保護措施之一。
通過授課的名目,確保他身邊時刻有一位能力者,突發事件來臨時,可以進行保護、協同作戰等。
也許,早在何閱音編製培訓課程之時,就有這樣的想法和安排,總會那幫人的行動,隻是推動這個安排從隱性變為顯性。
對此項安排,羅南不置可否,相較於自己,他更關心爺爺、姑父姑母一家的安全。在這點上,協會也做了安排,可效果如何,還沒有經過檢驗……羅南寧願一輩子彆驗證這個。
“今早上看貼,大辯論那個越來越爆炸了,大部分人是瞎胡鬨,不過有些人講的也挺有意思。你就沒有匿名跟個貼?”爆岩和羅南是並肩作戰的交情,熟稔得很,和其他幾位授課人都不太一樣。講課之前,還和羅南閒聊八卦,說是正是這兩天很火爆的“邏輯界”大爭論事件。
羅南想到晨起時接收的信息,聳聳肩:“不都是策略嘛,我看效果不錯。”
距離霜河實境那一夜,都過了半個多月,協會內部論壇上,有關歐陽辰會長“邏輯界”的討論,才真正地上了熱度。看著是遲鈍,可知情人心裡透亮:
全是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