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要承認,他其實是不爽的。至於不爽的根由,先前還有些混沌,現在越來越清晰:
被冒犯了!
理由聽起來很可笑,但事實如此。田邦這家夥,強大的人格魅力,能讓貓眼為之讚歎;他更以這種魅力,強行去撩何閱音……
一個是羅南的“信眾”,一個是羅南的“秘書”。
於是羅南知道,就算他表麵上、甚至理性意識中,一直表態說,不願充當神明,非常尊重何閱音。可在骨子裡,他還是非常享受這種關係帶來的便利和虛榮。
所以他內心還是希望維護這種關係,並對一切有可能對此關係造成損傷的因素,心生排斥。
此類想法其實並不奇怪,任何人都會有“利己”的本能。可問題的關鍵,則就像田邦所說的:
坦白呢?
心中所欲、所望,一身所擅、所長,如明珠照夜,如寶劍破囊,自然為人見,攝人心;可若是一直藏著掖著,不說彆人不知,時日久長,就是自己也要迷惑。
羅南招惹的敵人多,身負的隱秘多,藏幾手迷惑人也是該的,可是他卻不能因此自欺。對彆人不坦白,還算是權宜之計;對自己不坦白,無異於自埋自毀。
“草!”
羅南翻身坐起,雙掌拍擊麵頰,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坦承心態,直麵本人的內心:好吧,他就是在護食;而且羨慕、嫉妒!
他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本能地護食,充分地自私,並將這些隱藏在幼稚的外表下;而且,還拿這樣的自己,與牡丹、龍七、田邦這些精英人物比較,羨慕他們的強硬直白,嫉妒他們的從容灑脫……
兩個因素揉合在一起,彼此矛盾衝突,糾結彆扭,也讓他潛意識裡就認為,自個兒要比這些精英人物低上一頭。
事實上,就心理的成熟度而言,羅南確實遠遠不如。無關境界的上與下,無關本質的好與壞,他隻是沒繞過心中的那道坎兒。
對自己,要坦白!
羅南長籲口氣,上身重重拍下,重新躺倒,閉上眼睛。此時他目不見物,耳不聞聲,然而以貓眼和人麵蛛為支點,思感擴張,將偌大的極光雲都及周邊區域,納入其中。
身在此而心在彼,魂未動而意親臨。
羅南的身體、靈魂,都還在八十公裡開外,但他的意識,正流動在大生活區的上空,像一顆周知萬物的神秘之眼。
夜幕在腳下鋪開,環形階梯的摩天高樓結構和遠方校園、叢林共同構成大背景,輝煌的燈火、霓虹,群聚如海,飛揚如霧,將人類文明意識的痕跡,刻印到光芒所及的每一個角落,使這片區域化為繁華之地、不夜之城。
此時的摩天大樓中,依舊人頭湧湧,遊客玩家上下穿梭,渾然不知各處要點有軍方人員把守,逐步分導人流。當然,人流是分不完的,雲都水邑有多家五星級酒店、上千家大中型公司、商場,遊客、住客和加班族以十萬計,這些人流,就是軍方、政府,一時半會兒也掌握不住,如果操之過急,弄不好還要生亂。
軍方政府掌控不住,某種意義上,羅南可以。
在物質光子無法觸及的精神層麵,情緒、靈性、思維交織的濁流洶湧奔騰。也許其中清濁有彆,但合在一處,清者變濁,濁者更濁,層次交錯而混亂。
可是,羅南這顆“神秘之眼”,通過自身的觀照,賦予濁流以獨特的秩序。
精神感應所及,生命星空覆蓋,成千上萬人生命、、思想、靈性等組合映射,化為一幅幅生命草圖,形成一組組星官星座。通過這種形式,每一個人的印記都在生命星空中跳動,最終彙集成渾茫星河,橫跨天際。
星辰彙聚的光芒太過耀眼,注目久了,一片茫茫,倒似化為光的荒漠。而明亮光芒的內核,就是羅南的自我格式。
他居於億萬星辰的最中央,成為星空運轉的核心。
格式論賦予他這種能力,他要保持……不,還不夠坦白,更直白的答案是:他不願比任何人差。
甚至還可以更進一步:無論他低調還是高調,他要成為人群的核心,他要做最獨一無二的那個!
嗬嗬,以前明明很討厭這種心口不一、自以為是的家夥……原來是同性相斥?
問題在於,他做不到嗎?
他至今形神未動,隻一縷意識在此。相當於打開客戶端,登上網絡,進行一場奇妙的戰略遊戲。
至於操作的介質……
虛無深處,猙獰的人麵蛛八足撥動,從精神層麵一幅接一幅的“幕布”間潛行跳轉,也等於是從生命星空密集的星辰間遊動。直若一頭從窗外掠過的暗夜魔影,隨時化為致死的夢魘,以鋒利長足切入“窗口”,捕食裡麵懵然未覺的生機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