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中,各式各樣的車輛,在立體車架中整齊排列,密密麻麻。其實地下停車場除了第一層、第六層之外,都屬於機械自動化的領域,隻有技術和維護人員才能進入。
這裡空間狹小,深藍行者施展不開,是個不錯的休息站。
摩倫很喜歡這裡的機油味兒,這讓他仿佛回到了青蔥歲月。隻是,中老年人的心理慣性還是存在的:“軍隊現在這些年輕人……”
話音未落,摩倫心中警覺。
“讓您失望了,前輩。”
田邦從更後方的立柱後走出,陰影覆蓋了幾乎全部的身軀,唯有瞳孔明亮,如燃燒的光焰:“無論什麼時候,什麼群體,個體之間總是參差不齊。”
“……嗬!”摩倫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應該直達第六層的。”
田邦慢悠悠跟上:“這沒什麼不好,前輩隻用了四層樓板,就適應了這具久不使用的身體,剩下的大概隻想節省體力吧。”
正好走過摩倫之前站立的地方,田邦跳起,用指尖碰了碰天花板,觸手毫無變化,這讓他更篤定自己的判斷:
“這是傳說中的‘黑魂軀’,對吧?以黑煙魂體包裹並虛化肉身,形成介入精神與物質層麵的特殊形態。可惜,消耗太大了,這是為超凡種準備的能力。如果再早十年,如果沒有遲疑……”
“如果沒有內亂……”
兩人的話音很大程度上重合,但最後又截然不同。他們同時停下腳步,皮鞋與運動鞋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
陰影中,田邦微笑,對上轉身後摩倫的那張嚴肅麵孔。
大約兩秒種後,田邦的唇角持續裂開,露出些許白牙:“或者換一種思路,前輩難道沒有想過,按照現在的境界,如果有一個強大的能源爐,為您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
話音斷去,截斷它的,是摩倫陰鬱冰冷的眼神。
不過,眼神是殺不了人的,至少對田邦無效。他很快又舉起手,表情豐富而微妙:“對不起,我生性坦白,也一直很可惜當年您的選邊站隊。如果按照‘控縛法’,也許大家早就趟開一條新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縹緲的可能性掙紮。”
“哦,控縛派……當初分裂的時候,你們的嗓門兒很不小。”
“現在更大了。”
外圍區域,田邦與摩倫交談的時候,沒有一刻消停。前線指揮中心調度,負責地下區域的兩隊深藍行者緊急移防,架設儀器、武器,徹底封鎖整個地下停車場。
至於由此帶來的混亂……嗯,地震是個好理由。大樓緊急疏散已經開始,但要在短短幾分鐘時間,把所有平民都送到安全地帶,仍是一個無法完成的艱巨任務。
但這並不妨礙田邦下定論:“目前的控縛派,不再是以前的控縛派;現在的所謂正統,也和當年大為不同。前輩,您在做一項沒有意義的事,成功的機率接近於零。”
田邦與摩倫之間十米的間距,看似渾然如一,其實不過蒙了層黑暗的幕布,內裡被鋼架、車輛和立柱層層分割,逼仄而壓抑。再算上摩倫與田邦對抗的氣機,連隻蟲子也探不進來。
“要爆炸了……”精神層麵深處,羅南都把大部分精力投到這邊。在他看來,這裡的結果,甚至要比血魂寺的異變,更為重要。
貓眼還在履行轉播員的職責,將指揮中心的畫麵,同步傳回到靈波網上的任務窗口。此時窗口中除了共享視頻以外,一片空白,大家已經顧不得討論。
氛圍越來越壓抑,就如羅南的判斷,隨時可能“轟”地爆開。
倒是任鴻,此時仍低垂眼瞼,頌秘咒、持儀軌,爭分奪秒……可他真不關注嗎,那也未必。
“嗬,沒有直接判負,我還是很承情的。”
嘴裡吐出真正無意義的話,摩倫覺得沒必要再這麼下去了。他解開正裝的鈕扣,又鬆開袖口,伸臂屈伸兩下:“我大概理解……”
“哦?”
“容我放個地圖炮,現在的年輕人,或者說戰後的幾代人,最大的問題是:自以為掌控一切,不懂得敬畏!”
最後一字吐出,他上衣卸下,衣袖衣擺飄飛,那飄蕩的陰影,瞬化為比眼下環境更濃重的黑霧,如烏雲般擴散,撲麵而來。
“老生常談,毫無新意。”田邦如此評價摩倫的言論。
他抱臂當胸,沒有明顯動作,隻是偏過頭去,想讓視線繞過黑霧的範圍。但隻看到,烏雲黑霧已經彌漫了第五層停車場,與鋼架、車體相接,發出嗞嗞的怪響。
至於摩倫本人,已經無影無蹤。
“五組六組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