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十二月沒幾天,一波寒流不期而至,氣溫零下二十度的降雪嚴寒天氣,將夏城變成了冰雪之都。
窗外北風呼嘯,知行學院某圖書館內,卻是溫暖如春。在專門開辟的工作室中,燈光昏暗,巨大的環形操作台上,層層鋪開的投影結構,給周圍青年男女的麵頰塗上了一層彩秞,顯得光怪陸離。
操作台很大沒錯,可是三五十號人圍在一起,還是分出了內外層次。
內層緊挨著操作台的,地位自然要高一些,他們正在進行激烈的討論,形成了嗡嗡的合音;至於外層,有人是踮起腳尖盯著,還有人則事不關己,乾脆聊起了天。
當然,還有一種人,和當前的環境格格不入。羅南就是這樣。他倚在靠牆的角落裡,打開仿紙軟屏,信手在上麵塗畫,幾乎沒有存在感,也很少有人理會他在乾什麼。
羅南樂得如此。他在這個房間裡,隻認識那麼兩三個人,關係最親近的薛雷,就在工作台外圍,憑借高壯身軀,居高臨下看熱鬨。
這位可以輕易格殺獅虎的強悍朋友,呼吸聲微之又微,心跳的頻率也降到了每分鐘二十次以下,然而強大的氣血之力在其血管肌肉筋膜中激湧脹縮,形成某種已經接近次聲波區間的輕微震蕩,在常人無法感知的層麵,擴散開來。
那份沉凝厚重的節奏,如果用音色來形容,大概就是黃鐘大呂,鐘鼓齊鳴,在滿室社員之中,堪稱一枝獨秀。
這是生命層次上的差異。
而在更貼近現實的層麵,話語音、低笑聲、呼吸聲紛雜錯落,聲波峰穀或衝或合,造成了複雜的變形。如果再計算語義的因素,無疑是塗抹出一片毫無美感的幕景。
作為“記錄者”的羅南,不免搖頭。手上卻時刻不停,勾勒出越來越複雜的線條結構。
眼看新建頁麵已經不成樣子,有一道更具指向性的音波投入羅南耳孔:“南哥……”
這個“哥”字兒說得有點兒含糊,像是“嗬”和“的”的混血,其是就是“南子”向“南哥”過渡的異化。
在年齡和年級都高出一截的情況下,讓田啟這樣的年輕人主動改易稱呼,自居弟位,實在有點兒難為他了,但這也是田啟自己的決定。
田啟,名字和宮啟相同,但隻是一個希望用神秘學去泡妞的發情期青年,就算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卻也比那位副秘書長可愛多了。
此時他就湊到羅南耳畔,低聲提醒:“南哥,集體活動的表現都會記檔積分……”
沒錯,現在羅南所在的地方,就是神秘學研究社“秘儀解構組”的集體活動地點。作為秩序俱樂部的會員,他之所以會參加這次活動,就是因為在幾個月撕逼時間結束後,神秘學研究社終於戰勝了建工社,獲得了秩序俱樂部唯一資產北岸齒輪的所有權。
由於神秘學研究社原來的場地還未到租期,各種設備搬遷購置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社團搬遷暫時還沒開始。但作為秩序俱樂部的“留守人員”,按照學校“一個也不能少”的原則,他和薛雷一起並入了神秘學研究社,開始了全新的社團生涯。
今天是羅南和薛雷並社後,第二次集體活動。頭一回相關負責人還專門對他們做了些介紹,這次就該乾什麼乾什麼去了。
造成這種半遺忘狀態的原因,固然有羅南不怎麼合群的緣故。但前任社長杜雍杜娘娘破門出戶,新任社長血牡丹唐儀拍拍屁股跟導師到荒野上去做課題,社團短時間內群龍無首,各打算盤,或許才是更重要的因素。
羅南倒是聽某娘炮哀嚎多回:既然要當甩手掌櫃,當初乾嘛要奪我位子?
不管怎樣,羅南到了個新環境,多多少少要適應一下,而田啟的奉迎給他省了不少功夫。正是由於田啟的賣力推介,讓羅南和薛雷在這裡不至於一開始就被徹底孤立,至少能有幾個點頭之交。
正因為如此,當然也看在田思的麵上,羅南對田啟也是比較溫和,不介意和他多聊兩句。
“小組課題是‘厄琉西斯秘儀’的複原,我對這些東西其實挺感興趣,隻不過一竅不通,需要收集信息。”
羅南肯回應,就讓田啟鬆了口氣,忙坐到旁邊,賣力自嘲:“又有誰通呢?這可是公元前19世紀的老古董,傳說中的古希臘時代,其核心階段就已經是秘密中的秘密了,眼瞅著22世紀了,時隔四千多年,還能剩下什麼,大家都是不懂裝懂。”
“還好吧,有些人的想法挺有趣的。”
羅南並沒有說客氣話,真正進入到神秘學研究社之後,他對這邊倒是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這個社團裡麵,除了那些嗑藥閒玩兒的富二代之外,各項活動的開展還是挺有條理,挺有深度。
像是羅南參與的這個“秘儀解構組”,就是針對古文明神話中的秘密儀式開展研究,並試圖用更具有現代性的神秘學概念加以解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