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樓吹起了口哨,忘形之下乾脆就伸肘子架在羅南肩上:“我敢打賭,一定是找你來了!放心,這邊酒藥油套、各類設備一應俱全,要不要哥現場指導……”
羅南就盯著他看,直到這家夥用酒杯堵住自家嘴巴才放過他。至此,何東樓借著酒勁充大的心思便給打沒了,人有點發蔫兒,不過還是硬湊到羅南身邊,東一句西一句,說些漫不著邊際的話。
何東樓做著“努力”,羅南的反應總是不鹹不淡,這讓他頗有挫敗感。殊不知,此時的羅南正饒有興味地觀察他。
為了尋找靈感,羅南一直從祭壇蛛網等各個角度層麵,細察人心濁流的深層結構,何東樓也是一個“窗口”。
天台周邊大部分人都很混亂,就像無序運動的分子,沒有個方向。這很正常,就算平時不亂,在酒精和藥品作用下也一定會亂的。
何東樓本人也亂,可是細究起來,這哥們兒有一出沒一出的言語動作,又明顯呈現出規律性。
何東樓真的醉了嗎?
這個做不了假,可是就算在這種狀態下,他仍然本能地拉近與羅南的關係、畏懼羅南的反應並適時調整——笨拙什麼的就不提了。
倒是他的夥伴,比如電梯裡那個“摸胸女”,動作言語真的是毫無顧忌,到天台上之後更是徑直放飛自我,跑得不見蹤影,可比何東樓自在多了。
論家世,何東樓比那些狗肉朋友都要強出一截;論性格,從早期表現看,這哥們兒也是乖戾之輩,絕非省油的燈。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差?
區彆就在於,何東樓知道羅南是什麼人,擁有什麼樣的能量;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對羅南卻一無所知。
羅南就是一把尺子。
但這個標準並非是客觀的,而是以各種形式,映射到不同人心中。這些人也就運用各自認知中的“羅南尺”,去丈量調控自己的行為。
羅南在誰心中的份量重、威脅大,對於那個人行為意識的異化能力就越強;反之,如果羅南在某人心中毫無份量,甚至連印象也沒有,也就稱不上什麼異化、影響。
說白了,這是一套趨利避害的本能在運作。
何東樓的表現是個典型,但並非是最強烈的。羅南回憶他剛出現在這處陽台上的情形,似乎還能“聽到”天台上不少人心中的哀嚎。
以“自我”為尺,橫向比較,煞是有趣。
話又說回來,羅南真要拿某些人怎樣?
“無聲雷雲”已經停止了,他也並沒有下步的實際動作。可是人心的想象力、演繹能力是非常發達的,緊張狀態下尤其如此。就連李泰勝那樣的公正教團精英,也不能免俗,不可避免地會有所誇張變形。如此一來,他們所對抗的,就不再是真實的羅南,而是羅南投射到他們心頭的“羅南尺”,是一個虛無的影像和情境,是一個抓不到看不透的魔影。
從頭到尾,羅南所做的也不過是施加一個初始壓力,喚醒每個人心中的“羅南尺”,給出一個負麵的向量。然後人心自然持續運作、交流,不斷地擴大尺度,渲染影響,最終彙成毀滅性的汙濁浪潮。
當然,在真實世界的運作中,完全可以有其他的“尺子”,金錢、美色、權勢,統統都是。當初“千分之二小姐”事件期間,羅南建構祭壇網絡,不就是拿瑞雯作為一把“尺子”嗎?
但這些運用起來,又怎麼會比“自我”更容易控製呢?簡單地講,羅南隻需要控製自己,他可以用自己的喜怒去影響他人的喜怒,乾擾他人的選擇,在社會關係構形的人心網絡中,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需要目標貪婪的時候,釋放誘餌;
需要目標憤怒的時候,給予刺激;
需要目標恐懼的時候,強勢高壓;
羅南自己就是一個調節器,有魔符及其魔符體係存在,他可以輕鬆地乾涉絕大多數人的精神世界,準確地傳遞信息,這就更容易增縮“羅南尺”,進而影響那些人的行為。既可以像“無聲雷雲”那樣直接粗暴,也可以變得間接婉轉。最大限度地去保證主動乾所需的穩定、靈敏和精準。
是了,這就是羅南所需要的“主動介入”技術,是“出一分力得十分功”的正確邏輯。
隻要是認識“我”的人,就不可能不受這份“介入”的影響。一旦對敵,這就是跨不過去的一道坎兒,也就給了羅南操控影響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