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上一眼……嗎?”
羅南的盤算,殷樂半懂不懂,可她終於搞清楚了羅南這一係列動作背後,超乎她想象之外的野心和氣魄,以及與之相對應的巨大風險。坦白說,這讓她顫栗恐懼,是那種身處在巍然山嶽陰影之中,來自生命底層本能的恐懼和敬畏。
見高而疑危,畏險而歎絕。
但很快,殷樂就醒悟過來,她不應該去觸碰那個明顯高過她未來上限的層次,與其為了高峻險拔之處的風雪而疑懼不堪,還不如做依附在山腳的茵茵草甸,知曉陰陽,奉迎晴雨便可。
再說了,除此以外她還有彆的選擇麼?
長年雌伏在哈爾德夫人陰影下的殷樂,非常擅於明確自身定位,並能夠在此基礎上迅速調整心態。她當即將自己關注重心下移,轉到她可以理解並承受的領域中去:
“荒原這邊,如果要吸引注意,僅憑實驗室的門戶應該不成吧?畢竟那是計劃中的事情,局麵還算好。”
“所以要有衝突。”
“可是角魔現在扮演得不錯,且這幫人個個都是戲精,拿的又是和平驗貨的劇本……”
“這個比喻不錯!”羅南讚了一聲,終於抬頭看過來,“你說的很對,舞台上指望他們犯錯不太可能,那就隻能看後台了。”
“後台?”殷樂辨析詞義,一時種種揣測都轉上心頭,但都不完整明確。
而此時,三千多公裡外的荒原上,角魔等人斷沒有什麼“舞台”和“後台”之類的念頭,他們乾勁十足地在湖底、岸邊輪替搜索,那熱火朝天的勁頭,看上去勝利似乎近在咫尺。事實上,誰也不知道這個“趨近勝利”的過程會延續到什麼時候。
他們搜索的這片鹹水湖,受汙染的情況比較嚴重,殘餘的輻射多多少少都會影響儀器的運作,而水體中豐富而複雜的畸變種群,也代表了大大小小的衝突。就算七位搜索人都是b級強者,具備超人的體格,幾次沉潛上浮也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唯一可喜的是,他們正不斷地縮小範圍,到了午後時分,基本上已經將異常力量作用區域,限定在湖底岩層下方的岩漿室周邊3平方公裡的範圍內。可如果再計算水體和岩層的深度厚度,剩下的仍然是一個巨大工程。
淨心上一輪剛換班上岸,此時衣服還沒晾乾,忍不住在內部通訊網絡裡發牢騷:“看來我希望的水下傳送門的幾率,是越來越小啊。早知道腦魔那麼不靠譜,我會在他參與行動前,先問清他的保險櫃密碼!”
如今正好輪到馬猴和淨心一塊兒在岸上搜索,前者仍未徹底從脆敗給黑霧的陰影中爬出來,暫時沒有了開玩笑的興致,直接提建議:“讓加德納和他上頭聯係,空運設備過來,直接把湖底岩層破開去球。現在基本上可以確認那家夥是軍方的間諜了吧?奶奶的都懶得掩飾!”
水下,角魔簡單回了一句:“軍方自以為是的鐵鏽味兒。”
淨心則進一步分析:“也許是ab組,也許是星聯委直屬。以他們的體量,對於實驗室不會有獨占的興趣,倒是不管是誰拿下來,都要請他們摻一腳。”
馬猴就奇怪了:“那他們還脫褲子放屁乾什麼?等著各家上供就行了。”
“因為他們內部的關係比外麵更亂,天知道最後誰能吃到供品,提前伸手稱量一下也是好的。就因為是‘稱量’,他們不可能大張旗鼓。”
淨心真的有些懈怠,閒得沒事兒和馬猴聊起天來,順口又評價了其他的參與人員:“崔成赫那家夥,隻是個充當人眼的工具,他背後的李泰勝還有公正教團高層才是最值得警覺的。公正教團多年來一直在鼓吹的真理之門,硬往‘位麵’上靠也沒有什麼不妥。他們才不會因為折了一個秘語主祭就縮手縮腳。在夏城是如此,在這片荒原上更不用說。”
就本心而言,淨心還是比較忌憚同行,對於其他人就簡單略過了:“華點有可能是某個財團的雇傭兵,不可能下死力;倒是沒過來的‘聖安東尼’,涉及到教派理念,都沒什麼可交流的,真有衝突就是懟;還有那個福利院長,暫時摸不透,可感覺上就是個在荒野上窮遊的背包客……不是真的湊巧吧?”
淨心的嘮叨在內部通訊網上“刷屏”,其他人一時都沒了聲息。對此,淨心也是應對有方,瞬間轉換了話題:“喂,角魔,老夥計。有關實驗室的情報,你是不是需要再放出來一些?至少它的整體架構需要描述得更清楚,否則我們指不定就對麵不識,漏過去了。”
隔了數秒,角魔才回答:“我沒必要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更何況我根本沒辦法準確描述。最大而化之的形容我之前也說過了,那就是一個迷宮。羅遠道的實驗室安放在迷宮的入口,但偶爾也會因為複雜的因素深入到迷宮的某個位置,那個時候實驗室就像是井邊的吊籃,讓你們不至於栽到看不見底的窟窿裡去。”
“窟窿?”
“隻是形容。”角魔對淨心的無聊狀態也是沒轍了,“我就再提個建議吧:嚴謹的研究者和小心的探險家在那裡會比較安全,不過最大的收獲還是屬於好運的家夥。上一個幸運兒是洛元,我希望我能夠做下一個。”
淨心嗬嗬地笑出聲:“在各個荒野實驗室中,有一個公認的定律:所有的幸運都是累積在事故(屍骨)之上!你準備讓多少人幫你墊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