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辰並沒有坐上環形議事台的最前端,而是和武皇陛下一起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坐姿端正,很認真地在觀看“實況直播”,右手則在虛擬桌麵上無聲敲擊,長短變化頗有節奏,讓人感覺他是在做筆記之類。
如此模樣,與他邊上隨性閒坐,手中還把玩著虛擬書卷,已將漫不經心擺在臉上的武皇陛下,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艾布納會長招呼過來,歐陽辰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隔了兩秒鐘,指尖的敲擊才停止,他也從中央區域的影像處轉過臉來——不知道是否是虛擬效果,他夾在鼻梁上的無框鏡片,仿佛鍍了層光膜,將瞳孔遮了大半,麵上神情板正嚴肅。
他仍沒有開口,似乎還在措辭,務求嚴謹。
然後……
“早先要湊熱鬨分人家爺爺的家產,現在上杆子求交流,是準備趁機稱兄道弟,再貪些便宜嗎?”
……
環形會議室裡出現了瞬間的靜默,然後就有咳嗽、悶笑,當然還有大笑聲響起來。到了參會者這種層次,絕大多數人已經有隨心所欲的趨向了,也不是誰都會照顧到艾布納會長的麵子。
當然,這一刻所有人視線也都投向歐陽辰那個方向。隻不過大家看得很清楚,歐陽辰並沒有開口,發聲的位置在他旁邊,武皇陛下……後麵的位置。
那裡已經是旁聽席了。
“喔噢!”
田邦小小驚歎一聲,他看得清楚,剛才發話硬懟艾布納的人物,分明是個少女模樣,戴一頂長簷帽,披著黑色夾克,感覺出了門就可以跳段街舞玩鬨……
真是的少女沒錯,田邦認得她,夏城分會的章瑩瑩,武皇陛下的死忠,也是羅南朋友圈裡的人物。
說起來,這小姑娘好像連“建築師”都不是呢,也來聽會?她跟著武皇陛下過來蹭個會也沒什麼,可這種發言,實在是出格了!
田邦咧咧嘴:彆看艾布納一直慢聲細語,他能當上能力者協會的總會長,可不是靠著耳騷的本事。
章瑩瑩似乎也知道闖了禍,拉下帽簷,縮起脖子,努力把身子藏在武皇陛下身後,無論如何也不與艾布納會長視線對接。
艾布納會長臉上,笑容似乎無甚變化,也沒有喝斥“小輩無禮”之類,甚至還製止了身畔橫眉怒目的馬倫,隻順勢看向了武皇陛下。
後者眉眼間神氣寡淡,對艾布納會長乃至各個方向投射來的視線,都沒太多反應。隻用手中的虛擬書冊,輕理頰畔的發絲,輕悠悠開口:
“不用懷疑,是我的意思。”
“武皇……”
“新近步入超凡,總要拿捏一番。那些話道理不錯,隻是略顯鄙俗,恐損了氣度,便讓手底下的孩子開口,莫怪。”
會議室裡的氣氛明顯要繃不住了。
彆說旁人,就是硬湊在艾布納會長身後,與李柏舟熱聊的鬼眼,都笑得特彆響亮。
總算艾布納會長城府極深,到這種時候,表情管理仍然十分到位,臉上的笑紋甚至加深了一些,以至於腮側的黃胡子都微微晃動:
“明白了,是因為我為富山的公海拍賣會站台的事……商業活動,性質特殊嘛。況且,此一時彼一時。大家開會就是為了協商交流,隻是以前一些年輕人資曆欠缺,溝通渠道不足,還不太懂得上台談判,打架被欺負了有委屈,大人幫著出頭,可以理解;而年輕人現在能夠獨立了,大家更要樂見其成……”
“小孩子打架的標準是什麼?”
歐陽辰食指關節從鼻梁上刮過,略微調整眼鏡的位置,很認真地發話:“我做了洲際飛艇事件的事後推演,羅南開始與玉川家的年輕人溝通的時候,淵區乾涉力量遠低於可觀測標準,層次和烈度算是很低了,無論如何算不上出格,怎麼突然就有大人跳出來呢?”
“是說我們吧。”
百集教宗低低笑了起來,毛發稀疏的瘦臉上,也是心平氣和的樣子:“我也好、千聚也罷,都不會越俎代庖,替彆人家的孩子出頭。至於洲際飛艇那件事,應該這麼理解:
“扯人上桌,喝茶也好,掰手腕也罷,總要花點力氣……好吧,這是你們會長的邏輯,事實是,我們一貫欺軟怕硬,隻不過一般二般的人物,都硬不過我們就是了。”
田邦抽動嘴角,這些超凡種老大人,大約也隻有在這種場合,才會把話說得如此露骨。
不過,這波眼看要擴大化的唇槍舌劍,說白了還是各家表明各家的立場。並沒有實質性的壓力——艾布納會長的笑臉,就是最明確的標杆。
當然,最早的壓力,是讓章瑩瑩“奮不顧身”的出格言論給衝抵了;又或者,時機還不到吧。
武皇陛下便勉為其難做了總結:“和天照教團比起來,艾布納會長真的是關心愛護,特彆是一番陳辭,鞭辟入裡,深和淺出,有很強的針對性和指導性……”
哎呦,您的超凡氣度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