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羅南倒還是在遠眺,而且頸子也仰得高了,好像在看天色。
陰天多雲有什麼好看,日觀星象嗎?
胡德再腹誹一句,幾乎要以為剛才水珠滴額,隻是錯覺。
然而下一秒,羅南似有所感,扭頭直看來過來,眼神也不見多麼銳利,胡德卻覺得,那顆水珠的涼意直透腦殼,沁入心底……
擦,老子和這位發明“囚籠”理論的精神感應大師強個屁啊!
胡德立馬慫了,他頭一低,強行收斂所有念頭,悶頭鑽到羅南的諸般安排裡去。
心理活動豐富了些,人還算堪用。
羅南給沙灘上那個跑前跑後的家夥,做了個簡短評語,心神便又收攏,伸手捏了捏眉心,稍做調整,便又抬頭看正在“中軸線”左右爬行流動的蠢沙。
其實他知道,當前這頭憨笨的家夥,算是沙灘上最高光的對象之一,不知有多少攝像頭、探測器隔空懟過去,又有多少部超算資源因它而調動起來。
還有,在更虛緲高遠的精神層麵,蒂城周邊的幾位超凡種,包括武皇陛下在內,可也沒有閒著。
壓力肯定是有的,羅南也不想這樣。
像他這類性格的人,如非必要,怎麼可能玩這麼高調?實在是時間緊迫,資源緊缺,能找著機會擼一把羊毛,無論如何也顧不得了。
羅南靜靜凝視,也細細評估。
某種意義上,蠢沙就是一部檢測機、一台篩選儀,不同的層次的人,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圖景。
在這個階段,蠢沙的整體形骸,仍然缺乏穩定性,不斷有舊的沙粒脫離,喪失活性,但又有的新的沙粒受到“輻射”,粘附上去,為它的結構改進添磚加瓦。
這是最客觀的觀察結果,絕大部分人聽到羅南這麼講,也就這麼想,
無過無失。若是用心記憶,日後可能會漸漸悟出更深一層的見解。
但有些人隻能看到它無頭無尾的外形,以及憨傻的反應,就算是聽取羅南的講解,到頭來還是看熱鬨的居多——這種就是完全沒入門,也沒有上心的。
對這羅南不在乎,也不費那份心力。
還有一部分人,在他的授課基礎上,或多或少地捕捉到蠢沙結構調整的規律,認知到這家夥與外界環境的交互影響,甚至做一些感應推斷。
能到這一步,就可以認為說,其已經具備初步的構形思維了。
胡德就不錯,真不錯。
即便是借助格式化領域,間接映射了有關構形線索,能夠做到這一步,也證明他是有腦子、有天賦的。
這已經是個有效的計算節點了。
全球範圍內的直播觀眾們,若多幾個像他這樣的,真能讓羅南省不少心思。隻是,像胡德這樣的程度,距離看透蠢沙的構形狀態和意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至於超凡種……算了,反正現在多半是利用不上,也就不多費心思了。
反正在羅南這位創造者眼中,真實的蠢沙,是一種複雜千倍、萬倍的狀態。它絕不隻是單純的沙子造物,它的複雜性也並非是體現在構成其群體形骸的成千上萬沙粒上,而是要往外去……
若做個直觀的形容蠢沙像是一個在海灘上發力奔跑的鍛煉者。在它的“背”上,則捆紮著一個巨大的“降落傘”。
“降落傘”是無形的,但牽係的力量是切實存在的,密集纖細的“傘繩”,集束在蠢沙形骸每一組有效的“超構形”結構上,讓它本來就已經超級複雜的機體運動,平添了無法計量的複雜度,也帶來了巨大的阻力,
但事情也能反過來看
那些絆住蠢沙的“傘繩”,也可以說是傀儡師手中的“操縱線”,至於蠢沙,不過就是一個受操縱的傀儡,“操縱線”乃至後麵更大頭的“傀儡師”,才是一切活動表象的內核所在。
章瑩瑩大約勉強可以接受第一類形容。
可羅南知道,同樣是不貼切的形容,第二類才更接近事實一些。
但不管是蠢沙牽動著“傘繩”,還是是“操縱線”控製著蠢沙,在這無形的繩線後麵,確確實實存在著一個“大家夥”,一個遠比蠢沙的類生命係統更複雜億萬倍的龐然大物。
無形的繩線,穿透虛空,投向濃霧翻滾的海麵,勾動牽拉,與後麵的渾茫主體進行高頻度的互動。
此時,在海麵的巨大霧團中,偶爾有旋翼絞碎邊緣煙障,探入探出;更深層的區域,有更加隱蔽的三棲探測器,在水上水下連續作業,進行采樣。
對霧氣的格外關注態度,很多人已經遠遠走到了胡德前麵。隻是普通機械,最多隻能擾動空氣中半虛無的氣溶膠結構,攪亂小部分水珠的分布,對於在更複雜層麵上的進行組構鏈接的“超構形”,實在缺乏任何乾擾和感知能力。
即便隱沒在霧氣中的龐大“超構形”係統,還遠遠沒有成形。
羅南很想稱它為“磁光雲母”,但實在沒臉這樣表述,就簡單一點兒,稱它為“雲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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