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看清了模樣,不知有多少人臉上變色,尤其是那些注視此地的裡世界能力者,包括超凡種們。
這兩個,他們當然是認識的
宮啟和金桐!
讓他們失色的原因,一是人影圖像出現的時機,但更重要的是呈現的情境,極其詭譎與前麵角魔貼近高原環境的設置有異,更與大家所習慣的模樣全然不同。
在裡世界人們的印象中,宮啟平日裡為人老辣陰沉,少動聲色,可圖畫中呈現的,卻是須發俱張,麵目猙獰,向前飛縱撲擊之狀;
至於金桐,還是金箍束額,輕剽凶悍的模樣,隻是他直拳前出,殺意森然,偏又裂口大笑,如斃殺強敵,又狀若瘋癲。
這絕不是普普通通的情境,也不是刻意的醜化。明白人一看便知,這是某種極致巔峰之後,臨將衰敗之相。
若再結合實際,考慮得更細致些,簡直可說是死前最後的瞬間——偏又是栩栩如生,神意貫通,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幕牆”上撲出來,現場再死一遍給他們看!
會場之外,某個超凡種紮堆的房間裡一片靜默,呼出的氣體似乎都裹著寒流。沒有人發表意見,就是超然在外的死巫,也保持緘默。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們的視線,又都集中到艾布納臉上。
後者單手擋住下半邊臉,隻暴露出鎖死的眉頭,像在凝重思考。可持續的、平靜的呼吸,逐步鬆弛下來的肩頸肌肉群……種種的細節,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了。
以艾布納的能耐,想要遮掩,當然沒問題,可這些年的地位,這些年的習慣,又讓這種細節控製,變得沒有意義。
星巫與康士坦茨對視一眼,也都再無反應。
最後還是死巫,在精神層麵,若有若無地冷笑。
拍賣場中,人們的反應多少有些滯後。參會人員中,有能認全這三位能力者的,有認識其中一兩個的,也有完全不認識的,但人類是可以交流的高級動物,總可以通過信息的流動填補一些真相。
現場嘈雜的聲浪,以及密集交織的電磁信號,就是信息傳播的載體和表征。
相比之下,站在展台一側的河原真知子,由於其尷尬處境,成為了一個信息孤島,交流是肯定沒指望了,但這種孤獨,也能催發思緒。
她有些恍惚,想趁機離開,卻又覺得這很可能會錯失一個拯救自己的機會。
最終她看向羅南,看向這個扭曲了自己命運的年輕強者,忽然有種感覺此時的羅南,雖然麵向會場,眼中實無一人,即便展開“互動”,也隻是按照已經設計好的劇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這不是高傲,也並非僵硬,隻是形勢發展到此處,已然水到渠成,再沒有更改的餘地或可能。
此時,羅南做了個大幅度的動作。他仍然麵向會場,雙臂伸展,拇指後翻,分彆在“幕牆”兩側如癲如狂的畫像上虛點兩下,顯得輕狂隨性,卻也與他的年齡相襯
“其實這兩位列出來,是有點兒犯衝的,和主題無關。但有個朋友一直攛掇著,說我不要總是借花獻佛,要主動拿出像點兒樣子的拍品,湊個熱鬨……所以姑且就這麼應付著,當然我知道現在大家多半懶得出價,沒事兒,這個我們回頭再說。”
不管彆人理不理解他話中深意,羅南便回到正題“我剛才說到,實驗室的位置和研究的對象,至於後續如何,坦白說我知道的不多,如果哪位知曉,為我提供相應的情報,我會非常感激。
“至於我現在特意點出這個人,對,就是這個叫角魔的家夥,是因為他把已經塵封了十多年的實驗室又翻出來,並且折騰得一團糟。嗯,所以我也把他折騰得一團糟……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現在可以嘗試著,通過他對實驗室做一個相對真實的了解。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試這招,雖然提前準備了好幾個小時,成功率方麵,仍不好講,有那麼點兒風險也是正常,大家有想離場的……有點兒晚了呢!”
話音方落,不管會場內那些已經有名無實的競拍者的臉色變化,羅南腳下,展台吱咯顫抖和摩擦聲明顯加劇。與此同時,“幕牆”也在起伏晃動,那些構成圖畫的粉末線條,似乎都要抖落下來。
幕牆的圖像中,兩側的宮啟和金桐也就罷了,中間的角魔,可說是大幅扭曲;而作為其背景存在的高原湖畔環境,同樣扭曲,卻又在扭曲的同時,魔術般漸漸渲染上彆的色彩。
幕布顏色變淺,線條圖畫則漸漸深刻起來,自然明透,似乎還聽到了呼呼的風聲,汩汩的水響。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風,從幕牆方向拂麵而過;也真的有水,從開裂的展台間隙中流淌出來。
會場亂套了。
從羅南那句“晚了”開始,秩序就幾近崩盤。且不說這些富豪、專家以及保全人員如何折騰,確鑿無疑的、帶著荒原草腥氣的涼風,還有突兀間就漫了過腳脖子的流水,已經與他們每個人實現了接觸。
場中驚呼聲不斷,有人還向羅南大聲嗬斥,讓他不要把玩笑開得太過分。
事實上,迄今為止,會場中仍有人覺得,這很可能隻是一種高明技術帶來的“無負載虛擬環境”。
可不管他們怎麼想,這個由真實或虛假感覺構成的體驗就是人們就像是坐著一個不太牢靠的、已經漏水的大船,向幕牆上所描繪、所展現、所扭曲的湖岸邊航行。
在他們正前方,那個角魔,呆呆怔怔地看著“船”駛過來。忽地莫名發笑,開裂的嘴角一直向後裂開去,直至耳後所不可見的區域。
如此撕開了麵頰、撕開了頭顱、與之同步的,還有他整個的身軀,四分五裂!
尖叫聲拔得更高,可眼前的景象,卻不以人們的意誌為轉移。角魔的軀殼撕裂,但每一塊撕裂的血肉骨骼以及內臟組織之間,都跳蕩著細密的電火……
是的,就像羅南“運筆”時所呈現的那樣,就是那樣的電火,在破碎的肢體空洞區域密織交錯,以至於形成了隱約的“門簾”狀。
如此一來,岸上就形成了以血肉形骸為支架,以磁光電火為簾幕的妖異門戶,人們就趨向這個“門戶”,幾乎嗅到了血肉撕裂的腥風,更與密織的電火越來越近。
到後來,甚至那些電火的噴射跳蕩,都要透進他們心肺裡,牽拉出同樣的成分,再融彙進去。
那麼,他們的身體也一樣麼?
即將變得和角魔一樣?
恐懼迅速漫過現場百餘人的心頭,又用力攫緊,讓他們無法呼吸,肢體也隨之麻木,至於是窒息的影響,還是電光“切割”的後果……誰知道呢?
已經有保全人員本能地掏槍,卻根本沒有舉槍瞄準的勇氣,連相應的念頭都恍惚掉了。
不管是富豪、專家,還是保全人員,在此刻都模糊了身份和價值,他們隻是即將沉沒的破船上,無助的乘客,明明船行將至岸邊,可他們麵對的卻是更不可知、不可解的大恐怖。
隨著“船體”前趨,前方的妖異門戶之上,那電火交織的“門簾”,又逐步從中間向兩邊裂開。開合之間,更難見得角魔原本形狀,倒是其形骸空洞裡,有一處與荒原湖畔情境截然不同的黑沉背景,漸漸展露。
羅南打了個響指,幾乎已經毫無存在感的“幕牆”再度劇烈抖動,這次上麵的粉末真的是簌簌而落,中央區域大片圖像粉碎,隨即就化為大量粉塵顆粒,化為那黑沉背景中呼嘯來去的沙暴,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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