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影子”之所以形容為模糊,是因為確實不能稱之為清晰。就如同大風吹過的水煙,在某一刻聚合,然後在即將散去的刹那凝結
從貓眼影像的細膩動作來看,也許是她偶爾一次神思流動,做了某種回憶,也可能僅是刹那出神。
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人考慮與她相同或相近的元素。隻不過這些元素並沒有什麼標準模板,彼此之間很難做到嚴絲合縫,有的還相互矛盾衝突,這才導致“影子”的模糊變形。
但不管如何的分析、怎樣的理由,都不妨礙李泰勝第一眼就辨認出,那是哪位。
羅南。
在腦子裡明確這個念頭的時候,李泰勝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去年年末,曾與這位麵對麵“交鋒”的記憶,不受控製地倒流過來。當時不覺得怎樣的情境,此刻怎麼回看怎麼刺眼。
之前已經在屈伸交錯的手指,也在僵硬過後,本能分開。
就在李泰勝心理和身體都在掙紮的時候,那個模糊影子在幾輪“動圖”的輪轉下,倒變得越來越清晰。
李泰勝下意識做了第二次判斷:
確實是羅南沒錯。
這很正常,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李泰勝刻意誘導的結果。
否則他進入軍車營壘的時候,真閒著沒事兒乾,跑過去對著貓眼打招呼?還專門提到了羅南?
就算沒有提全名,那也是冒著風險好不好?
有他提了那一嘴,貓眼所在的圈子裡麵,進行相應的討論再正常不過。而這一熱論話題必然會導致大量的相關信息流動溢散,成為羅南形象出現在這裡的前置。
早先像是瑞雯和龍七,也是在夢境地圖上麵閃現過的。
羅南這個
這個當然不一樣!
對於李泰勝這種業內人士來說,這半個多月,正是“藍海翻浪”和“黑雲壓城”並起的時段。
固然,深藍世界逐步開放的承諾,正和愈發複雜的地球時空環境一起,形成了利益和威懾雙向作用的觸手,撓動著、困擾著知情者的小心臟,並將影響迅速擴散到政經、軍事、學術等各界各層權力人士身上。
可另一邊,羅南那毫無避忌、照顧了地球上幾乎所有超凡種的“按頭術”,與他在哈城新得的名號“羅五殺”一起,也化為無形暗雲,籠罩全球。
麵對這樣一位特殊的存在,李泰勝本能頭皮發緊,不確定“夢境模板”這種摻雜了相當成分的超凡力量才最終彙聚成形的信息流,會不會刺激到什麼,讓那已經屢次確證了“感應全球化”這種不可思議能力的怪物,發現端倪
雖是如此,“夢境地圖”的繪製並沒有停下,李泰勝的觀察和信息收集工作仍在繼續,他依然是通過織夢者,捕捉營地中的溢散意識,並初步整合。
眼看著羅南的影像,越來越清晰生動。
李泰勝屏住呼吸,單手搓動頭皮,指尖與頭發摩擦,讓微痛微麻的體感,成為勇氣滋生的小小刺激。
他的擔憂好吧,是恐懼,並不是中止信息收集的充分理由。
因為,從教團高層設計此套方案之初,就已經把“羅南”這個因素考慮了進來。
巴澤也還罷了,要知道,當初在夏城,人麵蛛與羅南之間,是存在著嚴重勾連關係的,使用與人麵蛛高度相關的“織夢者”,作為本次行動的主力,本身就預設了“誘餌”這個選項。
教團高層,至少是包括李泰勝在內的相當一部分高層認為,從安翁那次失敗的行動中,也從後續一係列情報上看,就算羅南和“真理之門”沒有直接相關,但也尋找“真理之門”的關鍵參考元素,是一把鑰匙,或者吸引鑰匙的磁石。
至於能不能吸得到總要試試不是嗎?
如果真能從羅南那裡,捕捉到關於“真理之門”的關鍵線索,就算因此刺激到他、得罪了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教團內部對這種方式有爭議,但也已經有了相應的準備。
在某個領域大踏步進逼的同時,在另一個領域大幅度讓步;剛剛才打出狗腦子,馬上又高舉雙手支持——“又打又拉”這種手段,由公正教團這種真正“精分”的勢力使出來,效果從來都是拉滿。
當然,越是這樣,“替罪羊”的角色越要提前準備好,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早早就把羅南得罪,如今又帶著巴澤出任務的李泰勝,早有當“替罪羊”的覺悟,若非如此,他也當不上“秘約主祭”。
李泰勝做足了心理建設,以至於他自己都覺得,如果下一刻,夢境地圖上的羅南影像,突然扭過頭來,對他講“晚上好”,他也能接得下。
可接下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夢境地圖上,貓眼是貓眼,羅南是羅南,這兩個映射進來的影像,隻占據了夢境地圖微如塵沙的一角。
如果將地圖比例縮放到可一眼可觀全局的程度,那兩個影像就完全淹沒在山河原野之中,偶爾的造夢式的膨脹,也很快就結束掉,與其他生靈元素相比,也沒什麼特彆。
尤其是羅南。
李泰勝能夠看出來,這位和夢境地圖所呈現的地理環境,沒有產生任何對應關係,似乎可以確證,確實是純粹思慮的產物。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羅南近期在這片區域存在過。